杀戮是很不讲道理的事。
它不会管你生前男女老幼,倾国倾城或面目可憎——只要你还在喘息,敌人的剑就有理由刺进你的胸膛。
一把长刀即将落在小王头上…
铛!
井予的长枪适时赶到,险之又险荡开这致命一击。
但异能者也有力尽的时候,他们在拼命,这帮涔边官兵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理由甚至比【鸢尾】众人更具吸引力。
“弟兄们再加把劲,咱们都不是没出息的孬种。平日里丁局好吃好喝好地方养着咱们,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
“干他娘的!”
这一声出乎意料获得了不少应和。一位涔边肉体异能者甩开膀子,趁井予扭身拦抱住她的腰,双手左右错开发力,想要掰断她的脊柱。
井予眼底一惊,堪堪手腕一转化出匕首,借壮汉掰自己身体的力道扭身一刺——扑哧!
白花花的浆液随眼珠爆开,她急促喘息着落到地上。
旧伤未愈的哨兵前来接应,却也是劲力软弱,刀不随心,只能勉强掩护着井予撤到【鸢尾】人群一侧。
“老大,你别冲太前,之前尸兽一战我们异能者死伤太多了。现在根本没有人能跟上你!”
“知道…”
井予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目光落在战场正中,丝毫不敢懈怠。
眼见对方杀得最狠的头领撤退,打头几个涔边异能者哈哈大笑,
“真没想到…槿南这地方,统治者竟然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你还别说…这样也好,等我们破了城,把你绑好了给丁局送过去——你这种生瓜肯定别有…啊!”
他话没说完,粉色刀芒掠过,出言不逊的士兵直接被拦腰斩为两半。
井予眼眶微红,攥紧刀把的手青筋暴起,
“我杀了你们这群畜生!”
“老大你别冲动!”
“我知道。”
井予没有第一时间冲阵,转而在后方用【往现】幻化出的热武器消耗。
可混战中心,热武器不仅容易误伤,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铛!铛!铛!
【鸢尾】一侧本已不多的异能者终于牺牲到一个低点,战线开始无限制后撤,到最后半个城墙都落在了涔边官兵手里。
小王气若游丝,却仍不忘询问自家老大,
“老大,我们撤退吧,守住住宅区第二道防线!”
“不行!这边的居民还没有完全撤回去,我们现在放弃,无异于把他们推进虎口。”
她话音未落,腐蚀性毒液在涔边一侧降落,狭窄地形间他们躲闪不及,痛呼声连连。
“老大,好机会,用长枪扫!”
井予听见吴四野的声音,心底微定,长枪一拔,劲风掠过城头,扫落无数涔边官兵。
“趁现在!撤退!”
“百姓都回去了?”
“回去了!老大你赶紧撤就好了!”
“好,大家撤退!”
井予一声令下,【鸢尾】众人且战且退,眨眼拉出距离。吴四野跑到她身边,
“老大,受没受伤?”
她露出肌肤青一块紫一块,肩膀更是落上一条血淋淋的刀痕。可井予没有痛呼,只是轻巧一句,
“都是小伤,没事。”
“医疗兵呢,帮老大治疗一下!”
提起医疗兵,井予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发问,“温姐姐呢?温姐姐她撤回住宅区了吗?”
“这…”
吴四野眨眨眼,似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井予。小太妹急了,没轻没重在他肩上落了一拳,
“什么时候了,你打个屁哑谜?!”
“温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呢?”
“护士说她去帮温姑娘拿衣服,回来时候她就不见了,连着拐棍一起消失了。”
“靠…”
井予眼底终于泛起泪花,可她没有徇私的权力,只能咽下酸楚,继续带着队伍往住宅区走。
涔边王座上,丁峥远眺窗外,神色如谜。
面前手下大气不敢出——他们都在等一个消息,关于战局的消息。
传令兵面露喜色,一个滑步差点没扑倒在丁峥眼前。
这位王也没多说,抬手示意他起来,
“怎么样?”
“打赢了,目前先锋军已经占据了大门一侧的大半个槿南。”
这话一出,满座又惊又喜。夸赞丁峥英明神武的话一串又一串,他却没显出太高兴的神采来。
丁峥挥挥手,示意传令兵下去,“去领两日配额的粮食吧。”
传令兵大喜过望,鞠躬感谢同时快步往外跑,期待能尽快得知下一个“好消息”。
人声与脚步声齐齐散尽,丁峥手指扣着座椅把手,半天才继续吩咐,
“…你俩,派人关注着京兆的动作。”
“好…”
打了胜仗,这些下属总算敢接他的话。中年男人主动应和,
“丁局,眼下形势,只要我们看好京兆,乘胜追击——区区槿南根本不在话下。”
“你以为我想打下来槿南?”
中年男人面色一僵,试探着问,
“难道…您有别的打算?”
丁峥盯了会儿他胆怯的神色,不知所谓一哼,没再回话。他冲身边静候的女官挥手,
“把楚月乌叫来,让她穿得庄重一点。”
“是。”
枕边仍存有男人的气味,楚月乌在一片难闻的酒气中发呆。她根本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昨晚她打破了某些界限
——现在的自己,灵魂已经碎了一地,连正常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昏沉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问,
“楚小姐在吗?丁局长让您去会议室,要您穿得庄重一些。”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楚月乌沙哑着嗓回应,又像说给自己听。女官轻轻一笑,眼底微暗,还以为房间里那女人在恃宠而骄,
“楚小姐,那要不然,我伺候您换衣服呢?我灾变前是学服装设计的,基本的审美还是…”
“不用了。”
楚月乌打断她的话,呼吸声轻而又轻,
“…我马上过去。”
女官听她这么说了,也没了继续套近乎的动机,灰溜溜跑下去。
楚月乌失魂落魄站起身,走到那被吃了一半的月亮蛋糕面前。生理性饥饿短暂衔住喉咙,她徒手抓起巧克力月亮,狠狠咬了一口…
但兴许太苦了,她连咀嚼都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