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声音在夜色下格外清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管是廉为民的人还是李家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廉为民。
    那双本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微微抖动着。
    刚才李长河拼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将一名花了大量时间和金钱培养了多年的强人，扔到了屠刀之下。
    但此时此刻，他犹豫了。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明明被控制住的瘸子，会莫名其妙反制了华莜柔。
    “呕！”
    被扼住咽喉的华莜柔控制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看上去异常恐怖。
    廉为民认真盯着华莜柔看了三两息的时间，似乎在确定羽林卫的大统领，有没有背叛自己跟外人勾搭在了一起。
    等看见华莜柔的其他六窍也在开始流黑血后。
    他终于肯定，堂堂六重天的强人，确实被一个五重天的瘸子给拿捏了。
    “把李大人放了！”
    陆天明站在华莜柔的身后，同时紧了紧钳住后者脖子的手。
    廉为民似乎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陆天明蹙了蹙眉头。
    嗡的一声响。
    突然间尺剑递出。
    一剑就刺透了华莜柔的腹部。
    锋利的剑刃转瞬从华莜柔的腹部钻出。
    由于剑面上放血槽的存在，立马便看见一条血线顺着尺剑流将出来。
    华莜柔吃不住痛，忍不住叫出声的同时，额头上冷汗直流。
    廉为民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思索须臾。
    他还是朝对面的缺牙汉子摆了摆手：“鲍大人，过来把李大人带走！”
    缺牙的鲍大人早就按捺不住，几个起落后来到李长河身侧。
    欠身便将后者架了起来。
    “天明，好样的！”
    斩出两刀过后，几乎要力竭的李长河朝陆天明举起了大拇指。
    鲍大人不敢停留，急忙将其带回了自己人身边。
    与此同时，包括黄青羡在内，有数人齐齐朝廉为民望来。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其实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之前廉为民扔出去给那老赵挡刀的人，身份同黄青羡差不多，都是宰相大人重金养在地方上的棋子。
    然而刚才毫不手软的廉大人，此刻却明显没有再抛弃一颗棋子的态度。
    这让黄青羡等人很是不快。
    廉为民当然感受到了那几人带着些微愤怒的目光。
    想了想，他沉声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说完。
    也不管那几人到底有没有想法。
    他转而看向了陆天明。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天明瞅一眼李长河以及他身边的那群人。
    然后朗声道：“放他们走！”
    “呵！”
    廉为民突然笑了。
    稍作停顿，他将目光落在了华莜柔的脸上。
    “华统领，你觉着我应该答应陆天明的要求吗？”
    华莜柔此刻疼痛难忍，她感觉全身的血管里有数不清的蚂蚁在撕咬自己。
    除了不停地倒抽凉气外，根本无法回应。
    于是，廉为民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着。
    陆天明欠身，将嘴巴凑到了华莜柔的耳朵边。
    “若不想继续吃苦，麻烦你叫几声！”
    说着，他拧转手腕，锋利的细剑开始在华莜柔的腹腔中旋转。
    “嘶...啊...”
    华莜柔痛到无法自禁，但仍旧努力压着嗓子，不让自己的呻吟声传得太远。
    陆天明抽剑。
    准备再给华莜柔点颜色看看。
    见状。
    廉为民突然说道：“你就算把华大人杀了，我也不会把李长河等人放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天明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也不过是被人圈养的一条狗而已？主人不下令，一条狗哪里敢擅作主张？”
    此话一出。
    左边肩膀差点被卸下来的老赵，突然抬起了右手。
    陆天明哪里会怕。
    急忙把探出来的脑袋收回，并且双腿弯曲，将整个身子藏在了华莜柔的身后。
    “老赵，停手！”
    廉为民的脸色难看极了，显然被刚才陆天明那句话伤得不轻。
    而往往只有实话才最伤人。
    廉为民干脆也懒得解释了。
    他双手负后微低着头，同时说道：“让我好生考虑考虑。”
    “那你可要快一点啊宰相大人，我常叔炼制的毒药，可不是闹着玩的。”陆天明提醒道。
    廉为民点头：“我知道的，你爹当年不也算是死在他的手上吗，只可惜你这儿子没什么孝心，居然跟杀父仇人混在了一起。”
    “放你娘的狗臭屁！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陆天明啐了一口。
    廉为民没有搭话，转身坐在了那半截太师椅的扶手上。
    那冷静的模样，倒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在等待。
    “陆天明，我的命，救不了李长河的。”半死不活的华莜柔忽然虚弱道。
    陆天明望着下面行为异常的廉为民。
    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在乎羽林卫大统领的生死？”
    华莜柔摇头：“我背后是华家，他当然在乎，但是在乎，不一定要非要救我，包围车马部，已经是筹划很久的事情了，他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人没有下命令，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做决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可死定了。”陆天明提醒道。
    华莜柔痛得直抖，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
    “我可以死，但要给华家一个交代。”
    陆天明眉头跳动，他终于想明白了廉为民是在等什么。
    “他在等你死，等你死在我的手上？”
    华莜柔点头：“广场上的人，全是他的心腹，而李长河身受重伤并且力竭，接下来他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将剩下的李家之人全部处理掉，届时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他说了算？”
    陆天明恍然大悟。
    同时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廉为民现在只需要处理掉李家的人，然后让其他人统一口径。
    那么被当成人质的华莜柔，一定是被他陆天明不小心给杀死的。
    届时就算他能侥幸逃脱，裤裆里的黄泥巴也洗不干净了。
    还有，如果华莜柔死了，还可以平息黄青羡等人心头的不快。
    兴许会让另外几名京城的心腹有怨言。
    但站在廉为民的角度，这一定是最好的结果，毕竟相比之下，如华莜柔这样的官员更好控制。
    而且，陆天明的目的本来就是想救人而已，犯不着跟华家完全敌对。
    念及此。
    他突然将尺剑收起，然后掏出了一根烟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