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熊童子口中还在涌出的鲜血已经止住,就连刚刚那段时间里变得困难的呼吸在现在也变得顺利了一些。
同时他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现在身体上的一些变化,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虽然现在还不足以支撑自己站起来,他却着急的对着眼前看不清真容的神明请求着:“神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间,请您宽恕他!”
那位神明没有再理他,一瞬间就移动到已经倒在地上视线气息都已经很模糊的富江面前。
祂站在那里,低着头观察富江。
富江勉强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去看祂,被血浸染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红色。
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是看着富江,突如其来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我把眼睛和那件神器给你,不是这么使用的。〗
祂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富江胸腔内的神器发挥了作用,将今天进到他身体里‘母亲’的力量全部吸收封印到了一个不存在于他身体里,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空间里。
祂的手指没有收回,金光从祂的指尖缓缓飘落,和他的右眼发生了呼应,金光笼罩了他的身体开始治愈他的身体。
祂转头看到了被他用层层结界保护起来的青鸟,稍微勾了一下手指,原本用来保护青鸟的结界性质转变,变成了封印,越缩越小,结成了一枚小小的可以在指尖把玩的球体落在祂的手中。
富江却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来抓住了祂的衣袍,并且还抓住了。
祂看着没有恢复多少理智却明显在对祂要回手中这只般若的富江,半蹲在了他的面前。
伸出手轻柔的抓住他的手,将它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然后将手里的用来封印青鸟的球放在了他的手中,〖这是你的,不会有人夺走。〗
富江握紧手里的那只球,脸上出现了安心的表情。意志越来越沉,整个人都逐渐安静,呼吸也变得有规律起来。
看到富江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祂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了富江的头顶。
〖所有你想要抓住的东西,都将会被你握在手中。〗
祂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大人!”急急赶来的缘结神慌张的叫了祂一声。
祂转头过去看了一眼缘结神,同时看到的还有她后面的紧跟而来的鬼童丸。
〖你也将要迎来你的命运。〗
缘结神愣了一下,然后当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对着祂深深的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
祂的身影彻底消失。
〖拜托了。〗
“是,我会尽心的。”缘结神没有支起身体。
好一阵后,在鬼童丸的提醒下她才缓缓张张的去查看富江、五条悟和星熊童子的情况。
还好雪梅也很快赶了过来,所以他们才能将重伤的三人带回京都。
五条悟被送回五条家照顾,星熊童子被送到了大江山,富江在缘结神的带领下,被送到了北野天满宫进行治疗和照顾。
他们之间的伤势都很严重,最先醒来的是五条悟。
那孩子在得知百鬼座让的死讯后,好像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一样,不再是个毛躁的少年,他学会了利用空间术法快速远距离移动,他在狙击被打散的咒灵联军,回京都就是住在北野天满宫里,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富江醒来。
然后醒来的是星熊童子,这场战斗似乎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他明显的脸色苍白,他很想要到北野天满宫来,但是就算作为主人的菅原道真对他敞开了北野天满宫,他也承受不了神宫对妖怪自带的压制。
不得以他暂时前往彼世妖界进行修养。
富江是在战斗后的三个多月后的新年的钟声下醒来的。
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是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好像是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样,整个人都在放空。
想着他可能怕冷,去帮他换了个热水盂的雪梅推开门看到富江已经睁开的眼睛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手中的东西倒是没有掉在地上,但是开门的声音被富江听到了,他转头去看。
雪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当时眼睛就直接红了。
她迅速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上,然后跪坐在富江的身边,掀开他被子的一角,将手中的热水盂塞进他的被子里。
“我睡了多久?”富江太久没有说话,出口的声音又哑又轻。
听到他这样的声音,雪梅简直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样,噼啪的往下掉落。“三个月。”
富江沉默了。
守着他的雪梅也没有说话。
新年的钟声还在持续,外面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个房间却沉重让人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压制住。
直到最后一声的钟声结束以后,富江才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问:“让君呢?”
“已经下葬了。”雪梅哽咽着,眼泪不断的从脸上掉落,“抱歉,没能等你参加。”
富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平复情绪一样,很久之后才问:“其他人还好吗?”
“星熊伤的很严重,他现在只能去彼世妖界养伤。”雪梅尽可能的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但是情绪之下却很难维持,哽咽和泪水总是相伴着溢出,“青鸟现在被封印了,小缘说此世只有你能解除那个封印。还有小白,他成长了很多,现在正在协助咒术师们清理还残存的咒灵联军。帝释天已经回天域了……”
富江看向她,眼神看似平静的询问:“两面宿傩呢?”
雪梅难以出口,却还是回答:“他还活着。”
富江闻言用手支撑着两边想要让自己坐起来。
雪梅连忙上前去扶他。
“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他已经认出来他们现在不是在神子府邸里了。
“北野天满宫。”雪梅很迅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想见见让。”富江声音还是很低沉完全听不出其中是否蕴含着什么情绪。
“现在吗?”雪梅感觉自己的眼泪好像又要决堤。
富江回:“嗯,现在。”
“好。”雪梅点头,起身翻找出富江的衣服,然后快速的帮助他更换了衣服。
富江在她的搀扶下起身,刚迈出一步就整个人跪在地上。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被修复,甚至内部蕴含的灵力变得更加强盛,但是他三个多月没有运动也是事实,现在他很难支撑自己独立行走站立。这段时间,他瘦得厉害,手腕细到了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健康的地步。
雪梅马上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漆盒放在了富江的手里,“你抱好青鸟,我抱你。”
富江意识到手里的盒子里是什么,他用力的抱住那个盒子点头:“好。”
雪梅又给富江披了一件带着白色动物皮毛的斗篷,给他把斗篷帽子带上后横抱起了他,推开房门就往外走。
除夕这一天是特别的,所以会有很多的神职人员留在神社里。
所以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雪梅抱着富江走出了神殿。
当即就有神职人员迎接上去。
“抱歉,我们需要出去一下,可能不回来了。”雪梅小心的护着怀里的富江,礼貌的和过来的神职人员打了个招呼。
对方还在发愣,雪梅怀里的富江却因为听到了声音偏头来看了一眼。
站在那里的神职人员震惊的看着神子那张美丽到所有人都会沦陷的脸,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梅对着他点了点头,抱着富江绕过他,往神社外走。
很久后那个神职人员才喃喃的喊出声来:“神子大人醒了,神子大人醒了!”
越喊声音越大。
这个庭院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然后才震惊的看向正在往外走的雪梅,他们自然能看出来她抱着一个人。
虽然他们的眼中都是狂热,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靠近,去打扰正在往外走的两人。
“总,总之,先通知大神官大人。”有个神职者愣愣的说出这句话来。
立刻就有人对着神殿的位置跪下祈祷:“感谢神明大人。”
在霓虹佛教掌死,神道教掌生。霓虹人生子,结婚,生产,成长的仪式基本在神社,而丧葬仪式基本是佛教处理。
墓地在这个时代也分为两种,家族墓园中或是佛教寺庙里的墓园。
百鬼座让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自己出生的家族,所以哪怕是富江不在,但是星熊童子代替富江做主,没有把他送回百鬼座家的墓园,选择了京都的高台寺的墓园埋葬他。
那是个美丽且安静的地方,百鬼座让会喜欢的。
富江和雪梅深夜抵达了被白雪覆盖的墓园,站在了那座新建出来的坟墓前,在富江自己的强烈要求下,雪梅被小心的放他独自站立。
她小心的站在富江的身后,防备着他有站不稳的情况。
富江看着眼前这座三段墓,往前走了一步,软绵的脚差点让他扑倒在前面。
雪梅马上扶住他,眼泪又快要忍不住了。
他的手还是艰难的想要伸向那座坟墓。
雪梅扶着他走过去,偏开头不忍心看向富江,眼泪从眼眶中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下,她抬起手胡乱的擦了擦脸。
富江终于碰到了那座墓碑,他的手现在都已经瘦到可以看清所有的血管,同时,手腕也细到了一种难看的程度。
难看这个词原本应该和富江完全没有关系才对的。
他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滑落。
看到富江哭出来,雪梅更是难以忍受,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泣声溢出来。
很久之后,富江深深的出了口气,将自己脸上的泪水完全抹去后,才说:“雪梅,我想回家。”
“好。”雪梅点头,上前将富江抱在怀里,泄出了一声哭腔,“我们回家,我陪你回家。”
听到这话富江也环住了雪梅的后背,他抬着头,没有任由自己泪水继续蔓延,他轻轻的拍了拍雪梅的后背说:“我们回去吧。”
神子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他醒来的第二天早上京都的灵能力者们就已经抵达神子宅邸外奉上了拜帖,全部被雪梅拒绝拦在大门之外,除了接到富江苏醒的消息匆匆赶来的五条悟。
富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撑在窗户边,看着他窗外的那棵山茶花。
今年因为没有人修剪,这棵山茶花其实长得有点高了,现在正是它开得最艳丽的时候,但是因为没有人管理,树下已经铺了很多落下的山茶花。
山茶花这种花朵又被叫做断头花,会在开得最严厉的时候,整朵从枝头掉下来,它不会允许自己以丑陋的模样留在枝头。
所以,落下的山茶花或许才是最美的时候。
“你再怎么看那花也没有用。”没有什么情绪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富江缓缓转头,他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他的房间外,手里貌似端了不少东西。那样的身高,家里只有五条悟。
“悟?”富江喃喃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五条悟直接用脚推开他的房门,进到房间后又用脚把门推回去,然后直接走到他面前。
他带来的东西很多,有桌子,烧碳的小火炉,冬季的水果还有茶壶,以及一些年糕,蘸料。
富江默默的看着他把小桌子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好,就好像是以前所有人都在的时候那样。
五条悟布置好一切以后,又到了富江的壁柜那里从里面一阵翻找,找出了那件内里缝满了皮草的斗篷递给富江让他穿上,确保他能保暖设施都做好了以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富江看着他把橘子和年糕放在火炉上。
五条悟突然说:“你恨我吗?”
富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摇头,然后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当时想要放弃你救让。”
“我知道,但是你直接说出来,不怕我生气吗?”五条悟马上偏头对着富江,脸上都是震惊。
“对不起。”富江道歉,不知道是对当时的想法还是此时说出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