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反驳道:“当年朕为晋王,先帝选了王氏为晋王妃。先帝的本意并非是选她为太子妃,并没有想到王氏日后会做皇后。”
“她的才德只堪为王妃,不堪为皇后。柳奭一家居心叵测,为了官位富贵丧心病狂,柳夫人三天两头入宫觐见,已经引王氏走上了歪路。”
“所以,并非是先帝看错了,而是王氏的才德不堪为皇后,已经步入歧途。”
褚遂良沉声道:“陛下也说了,都是柳奭一家居心叵测才使得皇后犯了错,只要诛杀了柳奭,皇后自然会重回正道。”
“晋国公及时阻止了柳奭等人,终究没有酿成大祸,臣以为没必要深究下去。”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后宫之事。只要柳奭认罪伏法,此事便可圆满解决。”
“皇后毕竟是陛下的发妻,而且还是先帝亲自挑选。先帝驾崩刚一年,陛下就废黜了皇后,陛下就不怕天下人非议陛下不孝吗?”
古代王朝都以孝治天下,所以古人对于孝道看的极重。
哪怕是一个人犯下了滔天大罪,如果孝顺犯下了大罪,都会引起人们的同情。
在古代,没有人能担得起不孝的恶名,就连皇帝也担不起。
而褚遂良偏偏直指皇帝不孝!
李治听了目若喷火,沉声道:“天下的男人娶妻都是受父母之命,他们的妻子都是父母挑选的,若是他们休妻,就都是不孝吗?”
“平常百姓的妻子犯了妒忌就可以休妻,朕的皇后不只是妒忌,她还用厌胜之术谋害妃子,谋害朕的子嗣,朕却不可以废黜皇后?”
褚遂良拱手道:“可是陛下并非百姓,陛下是天子。”
狡辩!
李治沉声道:“王氏用厌胜之术就是因为萧淑妃怀了身孕,若是其他嫔妃怀了身孕呢?”
“褚遂良,你口口声声阻止朕废黜皇后,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你是不是想让朕绝后?”
褚遂良听了当即跪倒在地,激动道:“老臣忠于陛下,忠于大唐,绝无二心,老臣一腔肺腑之言都是为了陛下,都是为了先帝!”
“臣受先帝临终嘱托,辅佐陛下,臣肝脑涂地也不愿看到陛下行差就错。”
“若陛下怀疑臣的忠心,臣这就撞死在两仪殿,以死明志!”
呸!
你就不能回家撞死吗?
撞死在两仪殿恶心谁呢?
李治心里依旧怒火中烧,不过看褚遂良这激动决绝的样子,若他再呛声下去,说不定褚遂良真的会装死在两仪殿。
李治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摆了摆手道:“褚相是先帝为朕指的辅佐重臣,朕岂会不相信褚相的忠心?”
“起来吧,褚相这么跪着,传出去只怕朝臣会议论朕如何欺压老臣!”
褚遂良站了起来,拱手道:“君为臣父,臣跪拜陛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治沉声道:“王氏铸成大错,朕以为她德不配位,不能再位居中宫。”
“刚才褚相怀疑朕不孝,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若绝后才是真的不孝!”
褚遂良拱手道:“臣并未怀疑陛下不孝,先帝曾屡屡当着朝臣的面夸赞陛下的孝道。臣只是担心不知情的官员百姓会非议陛下不孝。”
李治沉声道:“是王氏铸成大错,要谋害他人,谋害朕的子嗣,朕不觉得官员百姓反倒非议朕不孝。”
“朕确有废黜皇后之意,不过朕也不会独断专行,朕与你意见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放在大朝会上议吧。”
“朕已经累了,褚相退下吧。”
褚遂良叹息一声,只能拱手告退。
退出了两仪殿,褚遂良心里有些苦涩,皇帝比他想象的要强硬的多。
按理说,皇帝才登基一年,应该不会如此强硬才是。
想到这里,褚遂良当即就明白了,一定是英国公李绩表态了!
李绩没有模棱两可,而是表态站在皇帝那边,加上许敬宗、房遗爱等人的支持,所以皇帝才会变得如此强硬!
想到这里,褚遂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悲凉,有种大势已去无力挽回的颓然。
昨天许敬宗等人就斗志昂扬的叫嚣着要废后。
今天,房遗爱发行了报纸,必然会有许多中立的朝臣选择闻风而倒。
朝堂上永远不缺投机的人。
当两边势均力敌的时候,在朝堂上吵不出个结果,这时候就需要裁判来决定胜负,而皇帝就是那个裁判。
熬了那么多年,熬死了长孙无忌,熬走了房玄龄,原本以为能大展宏图,结果却要黯然退场吗?
褚遂良心里既感到悲凉,又感到不甘。
一路向尚书省走去,褚遂良的步履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不顾如何,他不能让韩瑗等人觉得他心灰意冷,这就相比是两军对垒,若是一方的主帅先没了信心,将领们哪还有斗志打仗?
韩瑗等人一边商议着,一边等着褚遂良回来。
“褚相,如何?”
褚遂良摇了摇头:“老夫去迟了一步,房遗爱先一步将报纸进呈给了陛下,并且说动了陛下,论圣眷,就连老夫也不及房遗爱啊,玄龄公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韩瑗等人其实都与太原王氏和河东柳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褚遂良见状,开始鼓劲:“老夫觉得房遗爱将柳奭一案刊印在了报纸上是双刃剑。”
“房遗爱此举固然是想将罪责推到皇后身上,可是他也诋毁了河东柳氏和太原王氏的声誉。”
“若不能阻止房遗爱,这一次是河东柳氏和太原王氏,下一次呢?”
“崔义玄等人的态度不是含糊不清吗?我们正好借此再游说他们,或有奇效。”
韩瑗等人听了也觉得有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得。
“褚相说的是,报纸一出,长安的百姓议论纷纷,可是百姓又不能上朝议事,说到底还是要在朝堂上掰手腕。”
“只要反对废黜皇后的声势浩大,陛下就算有废黜皇后的意向,也不能不顾及朝堂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