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见人进了陈宅,又东张西望充满期待的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坐他的破马车,摇摇头,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多看了几眼,又看看日头,才甩了一下鞭子,驱着老马慢慢离开海花街。
这一副做派,将一个难得来富人区想要赚笔银子,却又失望而归的车夫形象演的活灵活现。即使有人在一边窥视,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马车离开海花街的视线,速度快了许多,拉车的老马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跑的却是又快又稳。在人流中游刃有余。
路边有个茶摊,车夫舔了一下嘴唇,将马车停在一边,走进茶摊,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来碗热茶,温热的就好。”
:“好嘞~~~~”一大碗茶送到车夫面前。
车夫端起碗,喝了两大口,打了一个水嗝,低下头小声又急促道:“海花街,陈宅。”
:“嗯。”桌子对面一个戴草帽的力工打扮的人应了一声,起身丢下两三个铜板,转身就走,混进人群,三两步就不见了踪迹。
不足半个时辰,江白收到消息,方恒进入海花街陈宅。
:“要我去抓人吗?”江白对面一个冷淡的声音问。
江白抬眼看他:“沈黑子,你和我说话都这么没有热情了吗?”
黑乎乎的沈黑翻了翻白眼珠子:“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小鸡肚肠?”
:“嘿嘿。我不是怕你变生疏了嘛。”
:“你以前话没这么多。要不要我帮你拿人?”
江白想了想:“不用,现在还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要谁,你就要帮我弄来。”
:“嗯。”
:“要活的。”
沈黑沉默一会儿:“我不认为你要死的。”
:“哈哈。。哈哈。。。”江白咧着嘴笑了起来。
陈良旭深深叹了口气:“你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我和你们合作,踏上的就是不归路,事情要是暴露了,我一家百来口人,都是要陪葬的。”
“陈家主,别这么说,咱们是齐心协力,守望相助,竭尽全力把这里的事情遮掩过去才是。我对陈家主,可是很信任的。真要是瞒不过去了,别说你,呵呵,有的是人要出大麻烦。”秦恒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爱不释手。
陈良旭身子向前探了探:“那个刑部新来的钦差,叫徐月新的那个,他三天两头往这些商会里的人家里跑,话里话外是我们给马正庸多少银子。”
秦恒不以为然:“这不需要隐瞒,反正马正庸死了,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就好了,尽量让钦差们案子办的轻松。”
:“你想的真简单。给了马正庸,给了陈尚忠,那再问你有没有给过余大人,宋大人,何大人,我们要怎么说?你说没有,他信吗?”陈良旭将身子隐入阴暗处。光不能直射的地方。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能咬死不松口?哪有那么简单。”
秦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陈家主,你的意思是?想办法把他弄走吗?还是要~~~~~”秦恒手掌在脖子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昏暗中陈良旭的眼睛红了,灼灼的盯着秦恒:“你不是用脑子的?怎么说来说去就是杀?”
:“嘿嘿,省事嘛。杀了下一次来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人了,那一切事情还不好解决?”秦恒不以为然。
:“你是忘了骁勇侯的存在了?”陈良旭幽幽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厉害,那是敢带兵冲京城的人物,你居然忽略了他?”
:“不是一码事,骁勇候和朝廷官员的关系不好,和刑部的关系更不好,徐月新是徐月新,骁勇候是骁勇候,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陈良旭眼睛闪了两下,偃旗息鼓,像是懒得和秦恒啰嗦。
秦恒又不以为然的笑笑:“要不,给徐月新下个套,让他自己灰溜溜的回去?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要弄他,还不容易吗?
:“他是钦差,一般人约束不了他,就算他上当了,也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唱白脸,你准备把谁丢出去?丢出去就成了目标。”
秦恒眼珠子一转:“没那么麻烦,你看这样行不行。”
秦恒凑近陈良旭,附耳小声说道。
:“太简单了吧?这么粗糙的手段。一眼假。”陈良旭连连摇头。
:“手段越简单直接,越不容易出错。而且越是简单的事,百姓越是相信。”秦恒退回椅子上,笑的很是阴险:“细节决定成败,细节越多,越容易错。”
秋阳从雕花的窗棂透进来。那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洒落在秦恒的侧面。他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极为享受这阳光的轻抚。
陈良旭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地凝视着秦恒,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索。
徐月新吃罢晚饭,一个人在书房里整理资料,这几日用了打草惊蛇的方式,不断对舞阳城内的海商们进行试探,手段并不算激烈。
荡平军当年占据舞阳城,许多实力不济的海商都家破人亡,只有一些根基深厚的人家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获取了继续经营的许可,这之后。能在舞阳城混出点名声的海商,除了极个别心狠手辣之辈,绝多数人背后都站着朝廷的大人们,他们代表的,就是那些大人们的利益。
这种力量是巨大的,徐月新毕竟还在京城生活,他不能也不敢得罪所有人,所以直到目前为止,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他的手段还很是委婉。
不过刑部的手段再委婉,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官员的代表,并不是官员本身,真是把钦差得罪急了,背后的人未必不会丢卒保帅,毕竟钦差的身份,是皇帝的代表。最重要的事,徐月新是来协助骁勇候的,敢明目张胆得罪骁勇候的,坟头的草长草枯,已经好几个年头了。
徐月新已经感觉到有些人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不着急,准备继续缓缓施压,等到崩溃的时候,那一切就水到渠成。
:“老杨,你喊大家来一下。”
:“好的,大人。”
一会儿,四个人陆续走进书房。
徐月新将一张纸分下去给几个人传阅:“这些天进度虽然慢一点,但是效果还行,回馈回来的消息也比之前多了,不我们还需要继续给他们施压。我这些商人的名单我分了一下,一共分成五组,明天开始,我们按名单一家家追问过去,总是能打开缺口的。”
:“明白,徐大人。”
夜里,客栈的小二一如既往殷切的送来热水洗漱。
一个时辰后,名单就摆在陈良旭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