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赵鲤脸上,打得她一趔趄。
“公主邀请城中贵女赏花,仅一张请柬,你不懂诗词,不熟悉人际世故,去了又有何用?理当是瑶光去!”
赵鲤迷茫看去。
说话的宫装美妇站在一步之外,神情是彻骨的厌烦。
“我知你心中妒恨瑶光,错占我们宠爱多年,可你怎敢只为一张请柬,就推瑶光下水?”
耳旁是那古装美妇怒极的呵斥声。
赵鲤捂着又辣又痛的脸,脑海中数个念头次第闪过。
这是哪?
这人是谁?
被打了!
还是脸!
“若是瑶光有何不测,即便你是我的亲女儿,我也定扒了你的皮,为瑶光赔罪!”
古装美妇林氏怒斥一通,却没见赵鲤有什么反应。
往常,这孽障不是如山野愚妇一般撒泼耍赖,便是哭诉家中待她不公,怎此刻这样安静?
她抬眼望去。
少女愣愣站着,面颊上被金丝嵌宝石戒指的戒托划伤,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林氏心中一颤,下意识将手藏入袖中。
不过想到爱女躺在病榻之上的模样,她又重新攥紧了手心。
“为娘便罚你跪祠堂三日,为瑶光祈福赔罪。”
祈福赔罪?
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
赵鲤抿紧唇,抬头看向还等着她认错道歉的林氏。
她这模样,叫林氏稍平息的怒气,重新升腾起来。
她是她的娘亲,做错事还教育不得了?
实在是顽劣不堪,不可救药。
“将这孽障拖下去,不许给她送饭,守着她在祖宗牌位前跪足三日!”
左右仆妇侍女得令,纷纷上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赵鲤忽的抬起右手。
抡圆了,朝着林氏扇去。
“啪!”
一声脆响,声音格外清脆。
林氏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跄踉后退一步。
就要摔倒在地时,被一只手揪住了衣襟大力拽直。
“我爸都没打过我,你算哪根葱?”
“我妈都没打过我脸,你算哪瓣蒜?”
少女音色清亮的咆哮声,传遍景色别致的后花园。
林氏钗环坠地,鬓发散乱。
她恍惚的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睛。
这双熟悉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小心翼翼的孺慕。
此时她倒是不再口呼孽障,泪水滑落眼眶,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着:“你竟敢打我?”
仆妇侍女们终于如梦初醒,一窝蜂涌来。
林氏被仆妇们团团围住,只能看到一角织锦裙摆。
仆妇们尖锐的叫喊中,夹杂着她的抽泣。
远处有侍卫正在前来。
赵鲤顿了一下,倏的转身,往后面花园逃去。
“抓住她。”
亭子里传出林氏歇斯底里的喊声。
“给我抓住那个忤逆的小畜生!拖去祠堂打死!”
赵府侍卫提着刀,在花园中一寸寸的搜寻。
乌木刀鞘在花木丛中拍打寻找。
枝繁叶茂的大树上。qqxsnew
赵鲤猴一般藏在枝叶间,大气也不敢出,裙摆撩到腰间,手上还抓两只绣鞋。
正暗中观察时,一阵剧痛传来,要不是及时咬住舌尖抓住树干,她几乎摔下树去。
伴随剧痛,脑海中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简短记忆。
十六年前,雨夜,山寺脚下驿站。
产婆的疏忽,让两个女婴从此人生互换。
一个如同天上瑶光,被三代清贵的家族娇生惯养。
一个像小河之鲤,苦寒边关摸爬滚打。
几月前,这桩错换旧闻被揭破,成为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的异事。
京城清贵的侍郎府,舍不得教养多年,投下无数资源心血打造出来的养女。
也不能叫亲女流落在外,闹出什么丢脸的丑事,带坏家中女孩声名。
赵鲤孤身一人,从边关被接回。
自幼长在边城灰黄土墙下的少女,怀揣着不安和期待,来到这枫叶红得如同失火似的京城。
但是,她所期望的美好新生活并没有到来。
干粗活拿棍棒驱赶无赖的手,如何捻得起细针绣线,弹得出雅致琴音?
全部融入家中的努力,小意的讨好,都被视作粗鄙势利,没有格局气度。
家中父母兄长,都小心翼翼的关心着赵瑶光的感受,无人在意赵鲤得失。
上行下效,赵鲤说话时带着的乡音,都会被下人当面掩口嘲笑指正。
记忆不长,但足够赵鲤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有多糟糕。
她没忍住,扇了这具身体的亲娘一记嘴巴子!
被抓住,她会死得很好看。
此地太晦气,不能留。
赵鲤仔细回忆了一下。
原主受了委屈,会躲在后花园,靠近邻家的矮墙下哭。
邻家主人赴任地方,宅子空置已久,传出过闹鬼的传闻,赵府中人鲜少会去那里。
但对原主来说,至少在那里放声哭泣时,不会有丫鬟婆子指责她失仪。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处垮塌的矮墙,平时被藤蔓遮掩。
她可以偷偷翻越那处窄墙,在邻家宅邸藏上两天,等风声稍过,再溜出去。
身上还有钗环首饰,典当了也能在乡下暂时安身,再图以后。
赵鲤在树上等待到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她置身在黑暗中,细细听着,确定再无人在花园中搜查。
方才小心的爬下树。
前世出身科班出身的除灵人,她身手还是不错的。
鬼鬼祟祟的摸进与邻舍一墙之隔的后院。
借着天上毛月亮的光,赵鲤已经看到了远处那堵被藤蔓遮盖的矮墙。
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喜悦笑容时,忽听旁边一声冷哼。
“我就知道,你这养不熟的孽障会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