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鲤吃病号饭的沈小花,肚皮上生了一层肥膘。
它和沈白一样,怕念书。
成日早出晚归地躲。
没想到会撞上这两个家伙,在供桌上大口大口的炫贡品。
应该是经常来,百姓都知道给它们带小鱼干和鸡蛋。
赵鲤叹了口气,感叹着双树脾气真好。
她打开心眼,看向双树。
就见桂树的树枝上,坐着一位穿曲裾的女郎。
双脚藏在裙下,看着树下的香客,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在她旁边,是一个作护卫状的高大身影。
面容平常的男子,小心护着女郎别摔下树去。
全然忘了他们是树灵,哪里会摔伤。
树上坐着的女郎抬头,冲赵鲤笑着招招手。
周围都是香客,赵鲤并没说话。
上前双手合十,在心中道:“我们将离开成阳,今日来与二位道别。”
“不知还会不会有机会回来,二位要保重。”
桂树上的女郎,轻轻跃下树来。
一只手拂过赵鲤的脸颊。
“要小心。”
桂树知道,他们的战场并不在这。
“定有重聚之日。”
赵鲤觉得掌心多了些什么。
张开一看,是一对树木根须盘结而成的戒指。
一大一小,躺在赵鲤掌心的纹路里。
赵鲤抬头,就见桂树脸上满是笑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
只见沈晏不知何时站在了供桌旁。
嘴里还叼着小鱼干的狸花猫,默默收起原本四仰八叉,毫不知羞露蛋蛋的躺姿。
背对沈晏乖巧蹲坐,低着头,猫脸上胡须颤抖不已,胸膛剧烈起伏。
肉眼可见的心虚和害怕。
阿白也没好多少,嘴里的白煮蛋都吓得吐了出来。
“开心吗?”
沈晏声线毫无起伏,沈小花和阿白齐齐一抖。
阿白看见赵鲤,就想往这边爬。
半道被沈晏捉到手里。
他一手提了猫的后颈皮,一手提着白蛇。
垂下的猫尾巴和蛇尾巴,晃荡出了相同频率。
沈晏走到双树前,对手中提着的沈小花和沈白喝道:“道歉!”
桂树轻笑:“沈大人不必如此,那些贡品我们也吃不了。”
在桂树的周旋下,两个家伙才逃过一劫,只是须得背下一篇文章。
赵鲤手中攥紧桂树给的戒指,在心中同桂树说了些话。
约定若有什么世俗之事,可叫双树祠庙祝周琦,到源宁巡夜司传讯。
若有诡事,可寻赵鲤入梦。
又商议了些事情。
见赵鲤和沈晏就要离开,一直被忽略的某树,才终有插嘴的机会。
“公务虽繁忙,还是要记得多生孩子啊。”
赵鲤目不斜视同桂树道别,当做没听见。
“敦伦繁育,呜——”
还想说什么的某树灵,被桂树树灵堵了嘴巴,某些不雅之言没有说出口。
他不死心的挣扎,知道赵鲤比不会理他,因而伸长手臂朝沈晏递来。
沈晏到底识礼,伸出双手,接到了一把干枣。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玩意。
沈晏顿了顿,揣进袖里,诚心行了一礼:“多谢树公。”
枣树树灵的一番折腾,离别的愁绪倒是冲淡不少。
最终两人一起走出双树祠。
赵鲤颈上盘着阿白,沈晏手中则是提溜着沈小花。
沈小花左边是沈晏,右边是赵鲤。
连挣扎也不敢,生无可恋的四爪垂下。
临下台阶前,它抬头,看见数只喵喵叫的猫咪。
从气味它知道有几只已经揣上了猫崽子。
终究,是它负了它们。
猫正淳冲着台阶上的十数只母猫无力挥了一下爪子:都回去吧,好好养大它的孩子。
这一幕落在沈晏眼中。
提着它顶瓜皮的手,不由一紧。
暗自运气,冷静片刻后才道:“之后我每年会支一些钱来给庙祝。”
就当猫仔的抚养费了。
沈小花一顿,随后猫脸上一阵动容。
果然,雄性之间的情谊还是很可靠的。
下一秒就听沈晏道:“一半从你月饷里边扣。”
只得一提的是,沈小花已经是隆庆帝亲笔点的校尉。
脖子上还挂着特质的乌金狴犴吞口小牌子。
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饷。
听见月饷没了,沈小花的猫脸又垮了下来。
……
九月十六日
收拾停当的赵鲤和沈晏开赴水宛。
水宛位于江南与泰州的交接。
温柔的水乡,又有百桥之城的称呼。
水道在城中环绕穿梭。
舒适的气候和长久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让水宛成为大景文气最盛的地方。
出了阁老高官才有资格修建的笔峰塔,在水宛仿佛是不要钱烂大街的货色沿路可见。
大抵是因为这个,此次考城隍的事件才会出在水宛。
成阳距离水宛不算远,三日路程即到。
赵鲤他们换乘驳船,进了外河。
站在船上,看向城中。
烟雨朦胧的水乡,蒙了一层雾气。
远看雾中青瓦百古,赵鲤不禁感叹此地美丽。
只可惜,这美丽的地方却是麻烦得很。
大景文人屁事多,这水宛是文人朝圣之地。
许多官员致仕后,也会选择再次建别院寓居。
士大夫们,时常聚会清谈。
一同共享家中奴仆无数的所谓田园粗足生活。
如此场景自然更是叠满了麻烦buff。
还没进城,赵鲤便看见了无数游船。
船上的人有老有少,都穿着文士袍服。
远见官船上狴犴旗,船上之人莫不挡脸避让。
并非畏惧,而是做作的鄙夷。
倒好似光是看见船上狴犴旗,呼吸同一口空气,他们就会被污染。
里里外外透露出一股子欠收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