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手里握着糖葫芦,宋词安在那张冷静、运筹帷幄的脸上,难得地看见了一丝无措。
时屿小的时候父母带着几位兄长经常驻守在边关,自己又被请的师傅管的严,每天的生活除了学习各种知识就是练武。
在别的小孩子对父母撒娇玩闹,在大街小巷和其他小孩子乱窜的年纪,时屿只能被关在家里,嫩小的手颤颤巍巍地拿起木剑,练习着师傅教给他的招数。
那红彤彤裹着糖衣的糖葫芦,身为小孩子的时屿,也曾希望自己撒撒娇就有人会给自己买。这一希望就是好多年,直到父母兄长战死在边疆,他也披上了父母披过的铠甲,骑上战马,去奔赴父母所奔赴的边关,去担起父母所担起的使命。
那串艳丽漂亮的糖葫芦,从来没有人给他买过。直到他长大,也不知道那串被糖衣包裹着的漂亮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宋词安摆摆手,跟在不远处的左于上前来,接过宋词安手里的零食糕点。
看着时屿低着头无措的样子,宋词安笑的温柔,“试一试什么味道。”
时屿点头,那片糖衣酥脆,一咬就碎,甜甜的,里面的山楂吃起来有些酸,但是很好吃。这就是童年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味道,这丝沁人心脾的酸甜味,好像补全了时屿那残缺的童年。
时屿想抬起手让宋词安也尝尝糖葫芦,可在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前,又似乎有一些矫情。
没等他纠结完,身后就传来车轮马蹄声,还有士兵让行人靠边的声音。
这是,送三皇子出京。不,如今也算不得三皇子了,燕帝得知了三皇子所做的一切,虽然震怒,但心中也存有一丝温情。
三皇子没有被处死,而是被贬为平民,被皇帝送到京城外的一所庄子里终身软禁。三皇子的母妃,也就是程贵妃,在上次的程家事件中并未完全脱身,被燕帝降了位份,如今三皇子这件事后,更是被打入了冷宫。
程氏一族,自此彻底没落。
三皇子的随行家当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财宝都已被充入国库,只有一辆不大的马车上装着一些金银首饰,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挤在一辆马车上。
车马不大,外面的装潢也是普通的木板。百姓们让出一条车马通行的道路,整条街上依旧是吵闹依旧。他们不会知道这几辆马车上坐着谁,也没人关心。
三皇子许是闷久了,小心拨开帘子朝着外面望。不出意外,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再看着这热闹繁华的京城了。
苍白的脸上还有着血印子,燕帝这两巴掌打的是毫不留劲,掌印连着嘴角,嘴角依旧有着血痂,还没有好好的医治,看的出来三皇子这件事处理的很迅速。
三皇子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拨开帘子,却一眼望见了站在路旁的宋词安和时屿。原本灰蒙蒙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握着帘子的手上爆发出青筋。
他没忘记,若不是这两人帮着燕葎,那么如今的胜者就会是自己,这一切的权利,一切的财富,都将被他踩在脚底下,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旁边的三皇子妃看着三皇子这一副发了狂的模样,一脸惊恐的往角落缩了缩。
她不知道怎么办,父亲因为同吴国密谋,通敌叛国,被皇帝抄了家。父亲母亲,还有那么小的弟弟妹妹,都被关在大牢里,听说要秋后问斩。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的一切在一夜之间被倾覆,她只能尽力将自己缩小以此来维持自己内心的安全感。
时屿将糖葫芦的竹签捏在手里,看着马车远去,对于三皇子的仇恨毫不在意。一切扰乱家国安宁,挑起战争的人都该死。燕帝仁慈,不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
时屿一袭红衣,拜别时老夫人,身后站着丫鬟婆子。
时老夫人不忍,苍老瘦削的手紧紧地拉着时屿的手,指节处隐隐发白,眼中泪光闪烁。老夫人不语,只是看着眼前身着嫁衣的时屿,半晌,一滴浑浊的泪水重重地打在两人握着的手上。
时屿抬头,看着眼前头发斑白,瘦的脱相了的老人,胸口涨的酸涩难言,眼眶泛红,“祖母……”时屿唤了一声。
老夫人似乎清醒过来,松开了两人相握的手,半晌才平复了情绪,低低道,“以后,你们好好的……”
“好,祖母。”时屿用力点头。院中风起,枯黄的树叶四散落下。时屿惊觉,在自己心里,那个无所不能,独自一人撑起将军府多年的老太太,已经很老很老了。自己走后,这里就真的只剩下她了。
“我会常常回来的,祖母。”时屿郑重道。
“走吧,吉时到了。”老夫人强撑着转过身,眼角的泪却在瞬间落下。
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的两旁有幼童在撒着花瓣,满城的路上都系着红绸带,秋风吹起,红绸带漫天飞舞。
马车的两旁皆是守护的侍卫,涌动的人群挤在一起,摩肩接踵地去观看这场盛世的婚礼。
吸引他们的不止是这偌大的排场,还有着不拘于旧俗规矩,不受世俗规定的一对新人,他们俩一同骑在高头大马上并肩前行。
两人身着红袍,韶光流转,头戴银冠,腰间挂着玉佩,容颜出尘俊逸。两人视线相交,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马,宋词安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牵起时屿的手踏入那铺满红绸的殿堂。
……
“干嘛?新人马上就到了。”裴知看着抓着自己有些猥琐的燕未乙,无奈出声。
“哎哎哎,看那边。”燕未乙神秘兮兮地指着对面,人群中有一人,矜贵又疏离,脸上却又挂着笑意。
那正是,裴知这段时间魂牵梦绕的人。
院内一片喜气洋洋,众人笑着拜见太子。燕葎笑着说今日不必拘礼,眼角余光却扫过站在对面呆呆傻傻的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