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当先的师俊彦率领安北军骑兵即将凿穿太子军大营,却发现太子军并没有及时回援时,心中顿时一紧。
他马上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沧州城破了!
他再度催动胯下战马,在人马嘶鸣,杂乱不堪的大营中再度提起马速,大纛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开始指引已经谈不上队形的安北军骑兵高速突破敌营。
杨霖听着每时每刻都在跑来求援的营中塘马,并不为所动,前线的士卒已经攻占城楼,大量士卒早已沿着遍布城墙的云梯车进入城内,已经开始焚烧搭在城墙上的工程器械,并向着内城攻击前进,城门口,也已有士卒开始清理堵塞在城门口的刀车路障。
时间上来说,他胜过师俊彦一筹。
终于,前方传来消息,城门已经清理。
杨霖带领中军大纛以及直属亲军催动战马,便向着城内进发,同时留下一部步卒阻隔即将到达的安北军。
他想要在师俊彦的安北军打穿大营前,进城并关闭城门。这样,轻装急进的安北军自然就只能望城兴叹。
但是事情并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完美,他还距离城门有几百步时,身后的安北军大纛以及那面破旧的飞虎旗已经从夜色中显出形状。
师俊彦不再是全军最前面的那个人,没有哪个士卒会看着自家已经六十三岁的主帅冲锋在前却不面红耳赤。看着师俊彦的马速稍稍变慢,就有一众校尉旅帅队正身负飞虎旗成为了全军锋锐。
形成一个箭头的低层将校们早就蒙起了马眼,他们平举马槊,几乎是带着必死的信念迎着刚刚摆放好的火盆、拒马、铁蒺藜和强弓硬弩冲了上去。
他们身上和飞虎旗上燃着从火盆经过时飞溅到身上的火油,如同浴火的凤凰,就算身旁同袍因战马被铁蒺藜刺痛翻倒也毫不在意,近距离身中数发弩矢亦用力挑翻拒马,硬生生冲进了惊诧万分的太子军前方强弩手的阵中。
最前方最后一名安北军骨干组成的陷骑战死时,挥舞着长柄连枷的程亦刚好杀到,他浑身浴血,状若疯虎,借着马速生生砸开了一面三人人才能撑起的橹盾。
紧紧跟来的安北军骑兵也是成片的连枷,他们迎着长枪攒刺,与程亦一般作风。不过瞬息间,便以命换命般砸碎了橹盾组成的坚固防线。
等到手持马槊横刀的大队如同犁地一般踏过太子军防骑军阵后,这支由两千人组成的后卫就被彻底踏平,再无抵抗的能力。
已经变成中军的师俊彦带着大纛从被程亦趟平的军阵中心高速冲过后,杨霖才刚刚转入城中。
杨霖急忙命令士卒关闭城门,奈何城门口依旧还有大量杂物未能清理,即将关闭的大门被闩木残骸挡住,留下了可供三名骑兵并肩通过的空当。
杨霖不愿继续待在城门后,匆匆与裴慎以及一众东宫属官和将校在亲军护卫下前往即将攻破的内城,准备先擒下自己的阿耶。
留在城门处的一名校尉指挥士卒拼了命的用各种工具清理杂物,眼看城门就剩下了可供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
憋了太多心事的章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和程亦并肩的位置,两人前方一片开阔,只有即将关闭的城门。
章义对着程亦高声狂呼:“程都尉,你老了,且看我夺下城门!”
随后也不管策马飞奔的程亦脸上诧异的表情,便掏出匕首,狠狠扎在马屁股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在高速飞驰的战马上抬起长槊,对准城门的缝隙猛地掷出,正中门缝处指挥关门的校尉。
随后章义抽出横刀,收紧张开的两臂,猛地一拽缰绳,战马猛地跃起,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正在关门的太子军士卒看着自驾校尉被飞来的马槊扎死,已是胆战心惊,未等反应,就听见一声战马的嘶鸣声。
只见一匹健壮的战马从他们头顶跃起,马上骑士身负飞虎旗,手中横刀寒光闪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砸进了城门中呆住的太子军士卒之中。
战马落地之时生生踩塌了数名士卒的胸腔,鲜血飞溅之中,章义伏低身形,策马继续向前冲撞。
本就有些散乱的士卒被章义平举着的横刀撞上,立刻就身首分离,章义连续杀死数人,直到横刀卡在一名太子军士卒的脖子中时,章义毫不犹豫,瞬间脱手,立刻又从马鞍一侧的武器袋中掏出一柄连枷,继续在人群中左冲右撞,。
借势而来的章义在城门洞中的太子军士卒中间三荡三决,一时间竟无人能当。手中挥舞的连枷杀得城门洞中的上百失去指挥的太子军士卒魂飞胆丧,纷纷溃退。
见到敌军溃散,章义也不追赶,只是将钩锁勾住一扇大门,驱动疲惫的战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开了城门,随后拔起插下背上的中军帐执戟认旗,在城门口高高扬起起,然后就拔出插在那名太子军校尉尸体上的马槊打马继续向城中冲去。
百步外的师俊彦骑在飞驰的战马上看着城门口高高飘扬的认旗,自然清楚那是谁,他兜鍪外稍显凌乱的须发在飞扬,却不妨碍他哈哈大笑。
快马长枪,这才是少年!
一众安北军老卒看着擎起认旗冲进城内的少年,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当年出塞时的景况。他们也曾是少年铁军,那时的他们也是胯下战马,手中长槊,意气风发,视天下强敌为土鸡瓦狗。
“安北军!破敌!破敌!”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高喊,随后喊声连成一片,甚至压过了震天的马蹄声。
在风中猎猎的旌旗之下,万人齐声怒吼,如同山中猛虎长啸,响彻云霄,在沧州城内外回荡,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