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俊彦所率领由大魏各卫精锐组成的叛军与李观云所率领的私家部曲组成的魏军在伏虎关已经僵持了足足十日。
除去前五日以石炮为主的对射,后五日每日的激烈程度都令人咂舌。
损失了四千老卒与两千辅兵的师俊彦仅仅在第一日登上过城墙,此后四日,没有一日能靠近城墙十步。
而李观云麾下的魏军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不说伤亡三千多的部曲兵,他从平阳带来的两千老卒也折损了四百多。
双方可以称得上是损失惨重,因此双方竟然难得的抽出了半日空闲,又开始了石炮对射。
此时的横江南面,,率领五万拱卫南陈都城建康城的牙门军来到舒州的司马义,正摸着自己的美髯,笑呵呵地看着脸上有一道骇人伤口的裴慎。
“我自然是知道你们裴氏想法的,只是,你怕是找错了人,我只是一个中领军将军,既不是左右卫大将军可以上达天听,亦不是太尉尚书可以一言而决,恐怕是帮不了你的。”
裴慎拱了拱手说道:“中领军出身台州司马氏,与盘州司马氏本是一支,我这里有一封盘州司马氏家主的信,不知...”
听到裴慎扯到世家根源,司马义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难道裴氏子不知我南陈历来通过简拔寒门,行科举打压世家之策?江南世家大族早已是过街老鼠,不如江北世家多矣。
我这等曾是世家子弟的人更是恨不得把世家这个名头摘掉,好免于朝堂攻讦。我看在老友的面子上见你已是例外,你如何还要这般害我?”
听到司马义如此说,裴慎眼色变幻了几次后,便黑着脸不再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了。
司马义眯着眼目送裴慎走后,才唤来亲兵幢主,说道:“快马送信回建康,告之赵太尉北地世家的想法,请他抉择。”
随后又唤来司马说道:“召集各军军主来节堂议事。”
说罢,便起身一甩袖袍转回屏风之后。
在司马义这里碰了个钉子的裴慎此时却在节堂外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里悠哉的喝着酒,全然没了当时的难看脸色。
等到一名家仆打扮的人恭敬地走来附耳说了几句后,裴慎便喝完杯中酒,施施然走出了酒楼,朝住下的客栈走去。
伏虎关外,叛军在与魏军进行了半日石炮对射后,终于在正午后再次发起了攻击,只是这次攻击依旧没有第一日来的凶猛,反倒有些畏首畏尾。
李观云在透过箭楼的悬眼向外望去,发现这次攻击并没有什么威胁后,眉头却拧在了一起。
“近几日有没有发现叛军有大队离营的情况?”
一旁的李玄之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几日留在城头了望的士卒并未回报有什么异常,看他大营中军灶升起的数量也没有多少差别,也没有发现大队离去的迹象。”
李观云却突然一把扯过李玄之大吼道:“深夜呢?”
李玄之看着激动地有些反常的李观云说道:“大将军,你莫不是糊涂了,深夜要调动大军极为麻烦,除非要....”
李玄之说着说着自己额头也突然冒出了冷汗。
李观云颓然放开李玄之说道:“并州军完了!”
此时正沿着官道一路南下的三万魏军并州募兵却并没有听到李观云对自己下的定论,依旧按照标准的携带辎重行军的队列正常行进着。
此时正值下午,秋天的风已经带了一丝寒意,与道路两侧早就荒无人烟的土地村庄相互衬托着,有了些萧瑟的意味。
临时统兵的并州刺史刘义与并州守备府都尉赵进此刻正骑马走在大军中央,高高举起的大纛似乎在向两侧不时飞过的几只鸟宣扬自己的威严。
刘义作为并州刺史,其实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文官,他也曾经在边塞充任过都尉之职,因此在行军时也是尽量小心,为了防止被突袭,他甚至将斥候放出了四五十里,只为了保证行军的安全。
守备府都尉赵进此刻却不以为然,一路上只碰见过流民的他认为叛军虽然有十万之众,却也不能在伏虎关这种雄关面前分兵打援,因此一路上对刘义的谨慎颇有些微词。
看着刘义在听完斥候回报后又命令他们将警戒范围扩大至六十里的后,赵进笑着说道:“刘刺史何必如此小心,放出六十里岂不是离叛军大营也不过百里了。
再者说了,照着舆图上标注,我等再行走十里就要转向从小道慢慢进入伏虎关了,到时叛军如何能伏击我们。”
刘义看着这个一路上只知道催促前进却丝毫提不起警惕之心的赵进,心中暗骂他是废物,脸上却带着笑说道:“既然赵都尉看过舆图,自然知道前面不过五里就是一片山林丘陵,总要过了那里才能放心一半。
我等受命勤王,如何能不万般小心,要是大军折损,恐怕你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赵进心中腹诽几句后,也只好抱了抱拳表示同意。
两人说话的功夫,魏军的前军也已经进入那段夹在了那片山林丘陵之间的官道。
不过半个时辰后,刘义与赵进也就随同中军来到了这片极易受伏的路段。
刘义在打量过两侧高于官道太多的缓坡与其中密密麻麻的树木后,却突然有些疑惑。
本应该在此时再次回报的斥候没有回来,也没有示意无事发生的烟尘升起。
他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再次让身旁塘马通知大军开始披甲行军。
赵进本就对刘义不满,此时看到刘义要求大军披甲,不由得问道:“刘刺史,你也未免太谨慎了,让大军现在披甲,等到走过前面,然后转进小路,士卒们还有力气吗?”
刘义却没时间陪着赵进再演什么将相和的戏码,他大声吼道:“早就派向此地的斥候没有回报,连示意的狼烟都没有,此时不披甲,难不成要到真的被伏击再去穿吗?”
话音刚落,持大纛行进的士卒就被一枝破甲箭射穿了胸口,连同大纛也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