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后,康生便与齐林、史新围坐在一起。
齐林扭头看了一眼分隔一段距离坐定的两伙人,随后转过头问道:“现在能说了吗?”
康生点点头:“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被俘后队主什么的也都被杀了,我也就不想再拼命了,便与十几个同乡打算回家。”
史新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康生道:“我们上路后本来还有相邻几个村的几十人同行,总数约摸有六十多人。”
“我们害怕唐人反悔,便一路上不敢过多停留,直奔南边去,可是还没走出多远,在前面探路的兄弟就说发现了唐人。”
“照理来说,唐人是来不了这么快的,我们便催促再去查探,可他回来后说确定无疑是唐人的骑兵。”
“既然唐人的骑兵挡住了路,那我们便想绕过他们。”
康生说到这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说道:“可谁曾想,狗日的唐人不止挡住了我们往前的路。”
“东边就是中候大军的屯驻地,我们自然不能走,我们便往西边去,可西边也有唐人。”
“足足数百骑啊!我们六十多缺吃少穿,没有兵器的人如何与他们抗衡,便想躲一会儿等他们离开。可他们反而在一个村子里停下不走了。”
“我们中有人熬不住了,便想趁夜溜过去,哪知道正巧跟唐人的斥候撞上,被人杀了二十多人,还有十几人跑散了,最后就剩下了我们这十几人,我们不敢继续待在那里,只能往回跑,看看能不能从更远的地方绕过去。”
齐林与史新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我们现在想要回到南边,怕是有些难了。”
康生说完后,便看着两人。
“你们有什么打算?”
齐林说道:“我们若是再往西绕呢?”
史新瞥了齐林一眼说道:“我们两条腿跑得过唐人的骑兵吗?”
“那还能怎么办?”
史新说道:“回大营。”
齐林叹口气说道:“我们背着个降卒的身份,又是被唐人主动放回的,中候会不会信?”
史新皱着眉头说道:“不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着他看了看身后的那些人说道:“总不能都死在外面吧,九死一生也比十死无生好。”
齐林看了一眼史新,又看向康生,康生似乎还是不想回去,可他也知道眼下没有别的选择,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点头道:“好吧。”
三人商议好后,便各自返回自己那一伙人中间,将决定告诉众人。
尽管齐林与史新将当下的情况严重性再三说明,最后还是有十几人不愿回去,当晚自行离开,等到早上两伙人带着彼此戒备的心态合为一伙后,三十多人便向东出发。
一路上,本以为会极为危险的众人却并未遇到任何唐军骑兵,反而接连撞上了大量与自己同样遭遇的,被唐军放走的降卒。
于是等到众人又走了一日之后,原本三十多人的小团伙已然达到了四五百人之众。
人多了起来,又没有一个领头的人,于是所有人的心思也就都活泛了起来。
当夜,便有人提出,既然他们人数众多,何不试试向西强行冲过去,毕竟唐军骑兵虽然多,可是如此深入,他们也不会一直处于集结的状态。
齐林与史新对这个说法并不感冒,也就没有参与,康生与同乡也曾直面唐军骑兵,因此也都站到了齐林这一边,随着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向所有人都说明后,还是有百余人加入,随后他们便脱离了向东归营的大队向西去了。
齐林、史新与康生以及一路上遇到的,到现在还准备一同归营的几伙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推举出一个领头的。
正当齐林打算推选史新与康生时,却不知道为何史新与康生率先开口提议让齐林暂时带领他们。
正当齐林还有些不明所以时,那些本就没有主见的人便纷纷表示同意。
于是齐林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这三百多人的暂时头领。
齐林手足无措地站在三百多人面前,却始终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最后只能指了指东边重复了一边史新说过的话。
“虽然归营还要受军律约束,还要提着刀子厮杀,严重些我们还可能因为降卒的缘故受罚,可总比用脑袋去撞唐军骑兵的横刀要好。九死一生总比十死无生好。”
他的话引起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随后齐林便与史新、康生一同挑选了二十多还算精干的,带着他们走在最前面,向着至今还没有动弹的己方大营进发。
路上,齐林接二连三地又收拢了十几股降卒,还意外撞上了一队三十多人,带有兵器的溃兵。
经过多番劝说,他们也同意返回大营。
六月九日,连续走了三四天的他们终于距离己方大营只剩下了十几里,此时他们的队伍也已经变成了近千人。
每日都有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每天也都有人因为找来吃食分配不均而争吵。
齐林看在眼中,却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放任他们继续。
只剩下十几里路就能到达目的地,齐林现在只求能尽快卸了这差事。
六月十日,众人再次上路后不久,就被一直在周边游曳的己方斥候发现。
在说明情况后,斥候并没有急着带他们回到大营,而是让他们在距离大营三四里外的地方等待,自己则先走一步回去禀报。
司马昭得知有近千人的降卒与溃兵返回,也不禁心中起疑。
他派出一名幢主迅速接管这支溃兵与降卒组成的队伍,随后命他们距离大营五里外扎营,又抽调了千余人与他们一同驻扎。
等到营寨立起来,他便让各部自行甄别这些降卒与溃兵。
两日后,全部甄别完毕后,司马昭才将他们放入营中,让他们返回了各自的将校麾下。
而齐林因为带回降卒溃兵有功,司马昭则将他提为队主。
齐林没想到还会立功,自然也是喜笑颜开,可没等他摸着代表队主身份的甲胄开心几日,疾病却悄无声息地从他这个全部由降卒与溃兵组成的队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