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将军中有人感染伤寒的事情告诉一众军主后。
在场众将无不色变。
他们太清楚伤寒这种可以传染的疾病对于向来都吃住在一起的军队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们的认知中,就算是承平年月,一支军队染疫后尚且损失惨重,更不要说眼下正是与唐军对峙的关键时刻。
尤其是这并非偶然,而是唐军有意为之,那对他们造成的打击只会更加严重。
司马昭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人不面露惊恐。
他定了定神,对众将说道:“既然是唐军有意为之,那唐军主帅王承业想必一定是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们的。”
“中候,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早早禀明陛下,然后尽快撤走。否则一旦疫病蔓延开来,不用唐军动手我们就要死上一大半啊。”
“对啊,到时候就算有人活下来了,只怕也没力气挡住唐军的进攻了。”
司马昭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将安静,随后说道:“既然已经确定军中染疫,那么禀报陛下是一定要的,不过后是不成的。”
“染疫士卒一旦撤回尚未出现疫病的州郡,那么势必会给唐军探子与密谍散布谣言的机会,到时候后方州郡大乱,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文材抱拳问道:“不知中候想怎么办?”
司马昭道:“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尽量迷惑唐军斥候,拖延唐军确认我军染疫失去战力的时间,禀明陛下,请陛下尽快向军中派遣医官,输送药材,军中还要再次严明军律,杜绝谣言四起的情况。”
文材道:“除了这些之外,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主动派小股兵力试探性地与唐军交战。”
司马昭点头道:“可行。”
“还有,务必保证我们粮道的稳定。”
“我们与唐军从交战后便相持了将近半月,想来唐军粮草也快要告罄了,尽快派塘马告知我们向唐军侧翼移动的偏师,让他们尽快开始袭扰唐军粮道要逼迫他们不得不分神守住粮道,无法全力压上来。”
与众将商议后,司马昭低声对众将说道:“今日说的这些,不到疫病全面传开前,便是机密,不得对任何人透露!”
.........
六月十七日,齐林病倒的第二日,清楚齐林得病的那名幢主便被要求带着一千多之前被唐军抓过的士卒离开大营,向着唐军所在的方向前出了十三里扎下营寨。
最主要的源头离开大营后,南陈军的大营中便开始紧张有序的排查。
一众医官突然出现在士卒中间仔细排查,让许多士卒都感到莫名的不安,毕竟这些寻常根本见不到的医官突然全部出动在他们眼中可并不代表是件好事,再加上突然被抽调走的那些士卒单独成军离开大营单独驻扎,更是让他们感到惊慌。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校场一旁,一名士卒看着一队步履匆匆地医官与辅兵走过,便凑到自己的伍长身旁问道。
伍长正在磨着自己的横刀,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查查哪个营中把粪坑挖在自己睡觉的帐篷旁边呗。”
那士卒撇了撇嘴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像啊,方才我们营中已经来过一些医官了,他们若要查营寨立的符不符合规范,不该有将校陪同吗?怎的一个都没见着,他们还进我们的帐篷查看,难不成还有人要屙在帐篷中?”
伍长拍了那士卒的脑袋一下说道:“不要乱说,小心舌头被割了去。”
那士卒摸了摸脑袋,随后小声说道:“伍长,你说,会不会跟军中染疫有关啊。”
伍长听到后神情一凛,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名士卒说道:“今日上午队主刚刚重申过军中不得非议,违者斩首示众,你是活够了还是怎的了?”
士卒见伍长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说下去,只是嘴中嘟囔着什么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士卒离开后,伍长也没了磨刀的心思,毕竟这种话并非空穴来风,无论是医官频繁出现在营中,还是他们营中那些此前返回没多久的同袍再次被调走,以及这上午重申的军中不得妄议的军律,似乎都在印证自己手下刚才说的那些话。
伍长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喃喃道:“老天保佑,可不要出现疫病啊。”
军中很快出现“传言”,这些传言说军中出现了疫病,而那些疫病就是由曾经被唐军俘虏过的同袍带回来的。
传言一开始只是在几个人中间传播,可这些话与当下的情况一对应,却异常吻合,于是相信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军中开始出现逃兵。
司马昭在得知军中有人散布这个说法后,立刻派副将带着亲兵在大营中四处稽查,最后却只抓到了两名士卒。
司马昭将两人斩首示众后,为了安抚军心,便每日都带着亲兵巡视整个大营,以示这些都是谣传。
可司马昭心中非常清楚,这些所谓的“谣言”几乎全部都是真的。
可他眼下并不能直接将话挑明,因为疫病尚未爆发,万一最后没有爆发,那么对士气仍旧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六月十九日,就在医官们排查数天后,疫病终于出现了。
疫病是从齐林所在的幢开始爆发的,这个幢在最初便聚集了超过三成的降卒,虽然后来降卒们被全数调走,可他们毕竟在这里生活过,而士卒们向来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
本就生活在一起的士卒之间根本没有防备,骤然袭来的疫病短短四五天的时间就击倒了大量的士卒。
随后,疫病迅速蔓延开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到了那个幢所在的整个大营西侧。
疫病的到来也印证了之前军中的传言,一时间整个军中都人心惶惶,每个人看着同袍都像是盯着一名敌人一样。
军中的争吵打架事件也变得频繁起来。
司马昭虽然早已经制定了措施,可当疫病到来时,仍旧如同一记闷棍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