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整装待发的前军左右候卫三万大军连同五万民夫辅兵在一阵阵沉闷地号角声中拔营向南进发。
同一时间,史太岁率领愿意随自己去往越州的三万兵马进入钦州钟山郡,正一边撤退一边收集粮草,坚壁清野。
为了防止唐军在钦州获得任何补给,史太岁下达了他此生最为狠辣的一道军令。
负责殿后的后军五千人在每经过一处村寨,便将所有百姓强行迁走,并烧毁房屋农田,破坏水井道路。
到了后来,负责坚壁清野的南陈军干脆连一些城池中的府库都搜刮一空,再一把火将所有带不走的付之一炬。
随着整个钟山郡各县以及大量村庄被付之一炬,原本足有数万户的一个大郡就这么灰飞烟灭。
等到担任前军的左骁卫派出轻骑到达钟山郡南丹县时,看到的就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与满目疮痍。
一座并不大的县城正冒着滚滚浓烟,数不清的老弱妇孺正抱着尸体或是仅存的家当哀嚎。
“校尉!他们做的可真绝啊。”
南丹县城外,一名匆匆跑回来的旅帅对自家校尉说道:“县城周边村子也已经被焚毁了,农田也都被点燃了。”
校尉挖了挖鼻孔,抠出一些黑乎乎的灰尘,随后表情淡然的说道:“当年在云州,我们也是这么做的。”
旅帅愕然,而后悻悻的问道:“校尉,那我们还要散开打探吗?”
校尉抬起马鞭指了指周围说道:“这周围的情况你还看不见吗?烧成这个鬼样子,除非跑出几十里,要不然就别想找到什么村庄水井了。”
“那我们?”
“继续前进,斥候回报说我们距离南陈后军还有二十里,看看晚上能不能追上他们!”
校尉又对身后另一名旅帅说道:“派人回报将军,就说敌军焚毁了南丹县城,我军不能获取补给。”
前方消息传回时,左骁卫将军林云起还在催促各部加快行军速度。
作为前军,临行前王承业交给他的首要任务是在大军到来前咬住南陈的后军,哪怕不能胜,也要拖住他们。
等到昨日夜里,王承业再次派来塘马传令,这一次,王承业还给了林云起一个时间,四日之内追上南陈后军。
若是没有时间限制,林云起相信以他左骁卫所配备的马骡数量,追上南陈军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甚至有把握在追上之后立刻发起进攻。
可有了时间的规定,他便不得不下令各部不再吝惜体力,加速追击。
毕竟眼下自己距离南陈后军还有足足三十里,这段距离若是不加速行军,是无论如何不能在四日内追上的。
等林云起听完回报后,他当即将马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行军长史带人去行进道路一侧指出建立马铺烽燧的位置刚刚返回,就看到林云起摔马鞭的一幕,于是连忙凑上去问道:“发生了何事?”
林云起接过亲兵递回去的马鞭说道:“狗日的南陈军坚壁清野不说,把城都给烧了!”
行军长史一愣,连忙转头看向前方:“你是说,南陈军后撤时把南丹县城也焚毁了?”
林云起没好气地说道:“他们倒是想,也就是没有时间摧毁城墙,否则,他们会把这个县从舆图上抹了去!”
一旁的几名都尉见林云起发火,都拉着战马后退了几步,自家主将为何如此生气,他们是知道的。
林云起此时既愤怒,又庆幸,前军为了完成王承业紧随敌军的军令,只携带了十五日的粮草,而他在得知军令更改后,原本打算抛弃一半粮草的,最后在行军长史的劝说下才没有真的这么做。
一想到自己差点扔掉了一半粮草,林云起就一阵后怕。
行军长史等到林云起脾气稍稍消了一点,才继续开口道:“将军,若是南陈军往后都要这么做,那我们怕是难以为继,要不要集中骑兵,先追上去袭扰一下南陈后军,让他们没时间焚毁村庄城池。”
林云起听到行军长史的意见犹豫了起来。
“现在每日都需要给随军辅兵余出一个时辰挖水井取水,若是摘出骑兵组织追击,速度是会快上许多,可骑兵不过三四千人,又要追击,又要探查,还需要照顾马匹,如今再加上自行取水。他们就是有八只手,也干不过来这么多事情。”
行军长史看着林云起说道:“将军,何不将全军储水交给骑兵,我们只留两日用水,每日多余出一个时辰让辅兵打水。”
林云起皱了皱眉头道:“前后脱节,万一骑兵那里出了问题,我们根本来不及增援。”
“骑兵单独出击,本就会与步军拉开距离,我们眼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若是维持眼下这个行军速度,怕是后面的天峨、东兰、武宣乃至整个钦州都会被烧成白地,到时候不止是我们,我们身后的主力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行军长史再三劝说后,林云起一咬牙说道:“那就这么办。”
他转头对几名都尉说道:“各部骑兵全数交由左虞候军都尉指挥。”
“诺!”诸将纷纷抱拳领命。
林云起又看向左虞候军都尉说道:“不要吝惜马力,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咬住南陈军,哪怕不能击溃敌军,也要保证敌军无法再破坏沿途城池村庄。”
“诺!”
左虞候军都尉抱拳,而后与一众同僚翻身上马各自下去筹备。
林云起又叫来亲兵校尉说道:“派出塘马,向总管禀明此事。”
一连串军令全部下达后,林云起才稍稍平静一些,他对身旁的行军长史说道:“传令其余步卒稍稍放缓行进速度吧。”
行军长史点点头,随后也上马离去,只剩林云起与十几名亲兵站在道旁望着前方隐隐出现的黑烟出神。
三月四日夜,左骁卫集中三千骑兵,率先脱离正在行军的大队,全速向南陈军后军追去,同一时间,王承业也收到了林云起送回的塘报。
“看来,这史太岁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继续追击了。”
王承业对身旁将校说道:“传我将令,中军每日余出两个时辰打井取水,除保证五日用水外,余下的皆存于马铺,让后军民夫营沿途收集,集中携带。”
“到了比拼韧性的时候了。”
王承业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