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一夜未眠的南陈军主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清水,只是用手蘸了一点擦在脸上。
他们困于车阵之中,储水并不乐观。
但是哪怕只有一点,冰凉的清水也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南陈军主晃晃脑袋,将最后一丝睡意甩出去,这才将同样没有合眼的几名将校叫到一起。
一夜没有任何动静的唐军着实让警惕过头的他们耗费了不少心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军主,唐军既然没有突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趁着唐军游骑不多,收拢大车作掩护,缓缓脱离。”
南陈军主没有同意下属的这个建议,唐军骑兵的速度有多快,他在前一日已经领会到了,如果离开了车阵这个龟壳,那么他们必死无疑。
可眼下自己已经在这里拖了足足两天,这也同样让他有些急躁。
思虑再三后,他决定分兵依次撤退。
听到军主的决定,几名南陈将校都觉得这有些荒唐。
唐军骑兵不是傻子,他们大可以绕开结阵的两千人冲击先行后退的人,这与送命无异。
南陈军主立刻说道:“后退的兵马将辎重扔下,所有士卒披甲行军,战车放在队列尾端,让弓弩手站在车厢中阻止唐军骑兵追击。等走出十里后,结阵的两千人再收拢后退。”
“只要我们保持戒备,哪怕唐军骑兵追上来了,也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南陈军主的一番话让在场诸将都开始沉思,不多时,他们就被迫同意了军主的想法。
毕竟他们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样虽然冒险,可也并非完全不可取。
很快,南陈军就开始为后撤做起了准备。
他们的动作立刻被围在车阵外围的唐军斥候游骑所发现,紧接着林云起也得知了南陈军开始集结准备后退的消息。
此时他麾下的步卒距离这里还有十里远,等赶来了也已经是中午了,哪怕不吝惜体力全速行军,也需要最少一个半时辰。
不想让这支南陈军退走的林云起立刻命左虞候军都尉集结兵马,自己则带着百十名亲兵以及一直待命的两个团轻骑先一步来到南陈军车阵外一里处,观察起了南陈军的动向。
相隔一里,林云起依旧能够看到南陈军正在接触那些大车之间的连接,一些马骡已经套上了笼头,正在南边集结等待。
林云起看着那些大车上似乎并没有装载辎重,便指着南陈军已经集结起来的一部分兵马对其中一名校尉说道:“派人抵近,看看那些大车上是什么?”
他军令下达,很快就有十几骑纵马跑去。
十几名轻骑在开阔地上很快将马速提高,绕过南陈军面向己方的正面来到他们正在集结的侧面。
可是他们对于南陈军车阵中的弓弩手仍有畏惧,迟迟不敢抵近,因此也没有看清。
林云起看到那些轻骑如此畏惧,便皱着眉头对身旁亲兵校尉喊道:“派十个人接替他们,不惜代价靠上去。”
“诺!”
亲兵校尉没有废话,立刻点出几名亲兵,让他们前去接替。
飞快赶去的亲兵很快就开始尝试着靠近南陈车阵。
巢车上的南陈军了望兵看到唐军游骑突然逼近,连忙回报。
正在指挥兵马集结的南陈军主当即下令弓弩手驱离,不让唐军骑兵靠近。
在十名林云起的亲兵来到南陈车阵一百四五十步时,一轮箭雨立刻就射了过来。
密集的箭雨很快覆盖了正高速伏在马背上奔驰的十人,好在他们各个马术精湛,反应也迅速,纷纷藏于马腹躲过了这一轮南陈军弓弩手的射击。
可就算如此,十人中仍旧有三人被射中战马摔了出去。
剩下的七人见南陈军弓弩手为了阻止他们进一步靠近不惜血本,便各自呼喊着将队形散开,拉开足足百步宽的距离向南陈军车阵冲去。
随着愈发靠近,他们精湛的骑术也渐渐失去了作用。
南陈军足足数百人的弓弩手很快就射杀了七人中的四人,剩下的三人之中,也仅有一人毫发无伤,另外两人身上与胯下战马上也都钉着几支箭矢,快要不能支持了。
仅剩的那个名叫杨十的年轻亲兵像是老天保佑一般,在南陈军弓弩手的齐射中飞快地向前奔跑,在靠近到距离南陈车阵几十步时终于看清了那些大车上装的是什么。
完成任务后,杨十拨马回转,同时紧紧趴在马背上,头也不回地打马向远处狂奔。
身后的箭矢不断飞来,最近的一支箭甚至擦过了他的铁胄,可却仍旧没能伤到他,反而让他坚信自己是得了庇佑,干脆弓起身子用最适合纵马狂奔的动作驱马朝主将所在的位置跑去。
林云起看着自己麾下的亲兵在箭雨中如同一只矫健的猞猁辗转腾挪,也不由得大声叫好。
杨十跑回林云起身旁后抱拳行礼,对林云起说道:“将军,南陈军集结的大车上载的都是弓弩手,没有辎重。”
林云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样的!”
又转过头面色阴沉地看着两名惶恐不安的校尉说道:“那前出的十名轻骑,逡巡不前,探查不力,着人立刻拿下,军法处置。你们二人统兵不力,各杖十,降为旅帅,暂且统管各自兵马戴罪立功。若是再出现此类事情,就连旅帅都不要做了,逐出左骁卫,滚去守备府。”
两名校尉如蒙大赦,下马连连叩首,林云起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南陈车阵上,不再理会他们二人。
“去问问左虞候军都尉,兵马集结好了没有,若是集结好了,就随时准备出击。”
林云起没有再将任务分派给跟着自己的轻骑,而是吩咐起自己的亲兵:“派人去催促长史,让他先领左右虞候军与中军的步卒精锐尽快来此与我汇合。”
“诺!”
亲兵校尉抱拳领命后,转身就去分派人手,林云起则打马向前走了一段,马鞭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裙甲,脸上的忧虑之色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