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返回时却已经是后半夜了。
匆匆赶了回来,他对刘三郎说道:“你从何处听说的此事?确实开始征募民夫了,他们要在山阳关以西筑城。”
刘三郎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果然,他们发现疏漏了。”
雾霭也对那条峡谷极为清楚,他当即说道:“眼下健康戒备森严,我们这些指挥使都要随时坐镇各自管辖的城门以及周边,若是情况紧急,那我今夜就想办法放你出城。”
刘三郎摆摆手道:“不成,若是今夜你强行放我出城,多半会被人察觉,还是等天亮后吧,反正民夫征募总需要时日,我明日出城是一样的。”
雾霭点头,随后又问道:“你还没说,你此次来健康所为何事?”
刘三郎道:“只是为了与你取得更紧密的联系,能更快得知南陈一举一动。”
雾霭听罢说道:“如今建康城情况不比以往了,若是几个月前,我自然还能得到一些消息,自从司马炎率宿卫军进驻山阳关与陛下对峙以来,城中的情况大变。”
“我听说了,征募罪囚编练成军。”
雾霭道:“不止如此,南陈皇帝还下诏,命城中勋贵召集部曲,统一编成了一支足有万余人的牙军,交由宗亲宿卫军军主陈庆统领。”
见刘三郎表情没有变化,雾霭又着重说道:“这陈庆算是南陈少有的可堪用的宗室将领了,此前一直统率南陈皇帝的天子亲军,因而名声不显,可就以他训练宿卫军的水平来说,此人虽不如司马炎棘手,却也是个硬茬子。”
“再说这些牙兵,他们本就是勋贵部曲,衣甲精良,训练有素,若论战阵搏杀,或许不下于十二卫,甚至稍强。”
“一旦让他编练完成,配上那些为了挣命的死囚,怕是不好应对。”
刘三郎这时表情才稍微变了变,但是随后他便对雾霭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你北门指挥使这个位置已经不如之前好用了对吧。”
雾霭点点头道:“这陈庆任牙军主将后,第一件事就是上疏南陈皇帝陈端,将五城兵马司的大部分权力收归他手,现在的五城兵马司只有巡街、值守、在城门搜检的权力,其余的连缉拿犯人之责都被拿了去。”
他苦笑一声说道:“现在我,也只能靠着此前稍稍运作了一下的人脉了解一些消息,可也已经不足此前的十之三四。”
刘三郎拍了拍雾霭的肩膀表示理解,随后站起身道:“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眼下陛下距离建康只差一座山阳关,他心中所想,你我皆知。”
“眼下我军已经有三千人进入关内,就散布在山中,如果南陈要开始筑城,所需时日必然不短,你只需要搞清楚他们的筑城的进展就好了。”
雾霭蹙眉思索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
五月八日上午时分,刘三郎继续扮做货郎出了建康,回到小方山。
同时,山阳关外,随着第一枚炮石落入山阳关之中,唐军也正式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
为了不使试探进攻的损失过大,章义并没有同意赵尽忠提出的动用万人以上辅兵民夫强行扫清城下障碍的计划,而是采纳了王承业每日扫清几十步,三日抵近关墙下的缓进策略。
唐军的石炮在远处不断对着山阳关结实的关墙轰击时,第一批集中起来的辅兵民夫三千余人在关前五里宽的正面散开,分成小股向着布满鹿砦陷坑的关墙开始前进。
缓缓推进的辅兵民夫在拆除关外障碍时极为细致,并不急躁,这让司马炎很快就分析出了唐军的意图。
“他们这是试探,而且还是有意拖延的试探。这就说明,他们是知道这条峡谷的。”
耳旁不断响起的炮石落地的声音并没有打乱司马炎的思绪,反而让许久未曾亲临战阵的他找回了在战场上的感觉。他敲了敲桌案对身旁众将说道:“既然是不急不缓的试探,那不妨让他们拆上几日。我们也能多些时间筑城。”
“左相,可我军在外的障碍一旦被唐军扫清,以他们的器械之多,难保他们不会真的强攻,一旦他们多管齐下,轮番进攻,我们怕是应付不来。”
司马炎淡淡地说道:“你们对城防就这么没有信心?”
“山阳关自兴建以来足有百年,这百年间任凭风云变幻,哪怕河水断流改变地势都没能让它受到影响,反而为它两翼增添了遮蔽,加上数代人不断整修,只要关内将士万众一心,不要怠慢轻敌,岂是唐军一鼓而下的?”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放心好了,唐军攻城,来去无非就是那几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畏惧唐军军势,他们兵马再多,不过五里宽的关墙,他们要是真的打算强攻,还是要一点一点添油的。”
“那左相,我们接下来?”
一名将校试探着问道。
司马炎道:“养精蓄锐,唐军按捺不住正式攻城时,才是我们奋勇杀敌的时候。”
五月八日的白天很快就在石炮不间歇的轰鸣声中过去,随着营中火把点起,唐军辅兵与民夫在几乎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推进了数十步。
可章义与帐中诸将却显得并不高兴。
章义与诸将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手,南陈军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他们在佩服司马炎定力的同时,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那条峡谷。
章义背着手在诸将面前踱着步子,过了一会才扭头看着王承业问道:“你觉得,山阳关守军纹丝不动是为何?”
“回陛下,我军第一日攻城,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我们是在拖延,因而臣不敢断言。”
章义指了指舆图上特意标注出来的峡谷问道:“这里被他发现了,有几分可能?”
王承业抱拳道:“既无密谍斥候回报关内南陈动向,又无俘虏佐证,不敢妄下定论。”
“司马炎此人心思又极为缜密,猜他的应对方式,也多半会被他误导,所以,臣觉得,不如就这么继续下去,等那边有了消息,再做变动不迟。”
章义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