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大地时,右骁卫的斥候就飞奔回来。
他们带回了南陈军向此处进军的消息。
得知史太岁出营向他们这里进发后,舍利吐利施烈与郑老狗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传令,全军备战!”
舍利吐利施烈一声令下,整个右骁卫的一万三千正卒就在辅兵的协助下动了起来。
章洵走出营帐后,放眼望去尽是忙碌的景象。
一队队辅兵将更多的甲胄运送到各部的营帐附近,几名军官一边查阅领取甲胄的木牌,一边让辅兵将甲胄搬出递给前来领取的火长与对正。
士卒们腰间的长弓也已经挂上了弓弦,打开的胡禄中插上了往日不常见到的破甲箭。
他们中一些人正凑在一起打磨着横刀与枪槊的锋刃,另一些人则嚼着肉干帮同袍调整着甲胄的束带。
章洵耳中不断传来的甲叶碰撞声让他心中愈发澎湃,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也添加了几分期待。
突然,章洵听到身后有人走来,他回头看去,郑老狗披挂齐整,按刀大步走来。
“为何还没有披甲?动作快些,稍后随我去中军。”
郑老狗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的对章洵说道:“穿戴整齐一些,不要嫌重偷工减料。”
章洵抱拳往营帐内跑去,过了好一会才穿着一身甲胄歪歪扭扭走了出来。
这身经过程武之手的甲胄穿在身上后重了许多,让他只觉得身上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难受。
此时几名中军卫队的卫士已经将战马牵了过来,郑老狗翻身上马,对章洵摆了摆头说道:“走!出发。”
章洵与郑老狗来到中军大纛时,右骁卫的各军已经在周边展开了军阵。
受限于地形,右骁卫的军阵并非常见的一字横阵,也并非是排列紧密的方阵,而是锯齿状排列,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章洵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前方就传来了号角声。
章洵循声望去,却并没有看到人,但是舍利吐利施烈的神情已经严肃起来。
“吹号!全军戒备!”
“诺!”
一旁的将校匆匆离去,不多时章洵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号角声。
沉默的军阵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章洵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仅从身边人的表情与紧张程度,也能看出他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南陈军在我军左侧出现!”
突然了望兵大声吼叫起来,舍利吐利施烈的头立刻向左面看去。
章洵也望向左边,崎岖的丘陵上,几面飘扬的旗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紧接着,一队队南陈军伴随着阵阵号角声出现在了唐军左侧。
舍利吐利施烈冷冷的下令道:“全军转向左,两翼前出五十步。”
唐军在号令下调整朝向时,两翼的两个方阵开始向前艰难推进,很快他们就纷纷到位,此时南陈军军阵也完全出现在了章洵的视野中。
双方可以交战的正面并没有多宽,因此当南陈军的军阵出现后,远比唐军厚实的阵型让他们更具有压迫感。
章洵光是看着厚实的可怕的南陈军阵,心跳就开始加快。
郑老狗看到章洵不住的吞咽口水,就知道他现在非常紧张。他对章洵说道:“南陈军看着势大,可也不过是一群刚刚放下草叉锄头没多久的农民,真正能打的没有多少。”
“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看着,看我们如何破敌。”
郑老狗说完后,就与舍利吐利施烈小声说着什么,不多时,舍利吐利施烈就命人挥舞令旗,一轮箭雨就抛射了出去。
黑压压的箭雨齐整的落在阵前后,唐军也开始推进。
南陈军见到唐军有了动作,也立刻针锋相对的前进,双方不断逼近,在章洵的注视下很快开始交战。
双方的交战并非章洵想象的那般,是充满各种怒吼声和呐喊声的,反而是沉默的,双方沉默着前进,沉默着挺起枪槊,沉默着发起冲锋,整个过程中,仅有弓弩手展开齐射时会有喊杀声,便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章洵看着不断跑回的塘马将前线战况传回,舍利吐利施烈再针对敌军部署不断调整,可等他看向战线时,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的变动。
渐渐地,章洵开始发现,战争是如此的无聊,双方不管怎么调整,都只是不断投入兵力短兵相接,而后一方溃退,另一方前进几步,再被他们的增援顶回原处,如此反复。
章洵很想去问问郑老狗,是不是双方要一直耗到一方乏力为止,可他看着郑老狗的样子,知道不能在这时打扰他,便只能将话别在心里,继续看着双方无聊透顶的交战。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章洵很快就发现了南陈军阵最后方出现的一点小小骚动。
他猛地想起单独领兵出击的程武等人,眼中顿时热切起来,原本端坐在马上的他也变得不安分起来,不断从马背上起身远眺,想要一睹他们的风采。
他的等待没有持续多久,一面唐军认旗就在无数南陈军之中出现了。
那面唐军认旗出现后,第二面与第三面唐军认旗也从第一面唐旗的左右出现,三面唐旗在南陈军中格外显眼,很快就吸引了章洵的目光。
章洵看到那三面认旗下各自跟着一群高速突击的骑兵,他们呈锋矢阵从三个方向向着南陈的中军突击,如同三把尖刀直插心腹。
这时,舍利吐利施烈也终于下达了新的军令。
“全军开始推进!战锋队,迅速压迫敌军,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你就待在这里,看着我们破敌。”
听到全军推进的章洵正准备抽出自己那小一号的横刀,却被郑老狗一把拦住。
章洵只好停在原地,在几百羽林军骑兵的护卫下看着大纛开始前移,整个军阵朝着已经乱作一团的南陈军压了过去。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在三支骑兵突击到中军后,随着南陈中军大纛倒下,一阵万胜的呐喊声突然从战场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