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惊恐颤抖,不明白秦柿柿的意思。
秦柿柿对他粲然一笑。
嘴角咧到耳根,如同传说中的裂口女。
反正这里是幻境。黑影可以装神弄鬼,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用力一扯。
树枝状的黑影立刻被撕下一条。
黑影想跑,却被她的脚踩住。看似她没用多大力气,但却像一枚钉子把黑影牢牢钉在原地。
秦柿柿把撕下来的这一条团吧团吧,张嘴丢嘴里。
“……”
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我了个老天爷呀……这也太难吃了吧。”
秦柿柿呸呸直吐,小脸皱成苦瓜。
“我说你闻起来怎么一点也不香呢。看着像鱿鱼丝,吃起来像过期的鱿鱼丝,全是油齁味还有沙子。”
“果然垃圾到哪里都是垃圾。”
秦柿柿摇头叹息。
“你说说你,活着的时候只会利用别人,死了之后连给人当下酒菜都当不了,你这种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
“算了,天冷了,埋了吧。”
黑影惊恐地尖叫。
他想活下去。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他也想活下去。
可是神火咬住他影子般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上攀,把他一口口吞下肚。
速度坚决不能快了,一定要让他全方位百分百地体验被杀死的痛苦。
终于,最后一点黑影被火焰吞噬。
整个幻境空间,在火焰的笼罩下,明亮,炽热。
秦柿柿心情宁静下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幻境空间被她戳出了一个洞,像被戳破的薄薄冰面,以这个小洞为中心向外龟裂,裂缝越来越大,延展出去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脆动听。
终于,整个空间寸寸碎裂。
秦柿柿离开这最后一个幻境,神识平静地回到自己的躯体中。
“你看!”
杨业指着远处惊叫。
秦柿柿正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整个秘境的中央。
黑暗的天幕下山峦绵延。就在那山峦间,有一道光向外向上散发,仿佛月亮掉进了那里。
秦柿柿立刻抽出锤子,坐上去飞向那个方向。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飞行的限制不知何时消失了,连忙纷纷御剑。
他们飞跃一道道山峦,大地在他们脚下颤动。杨业趴在俞华容的剑上忍不住庆幸他们御剑了,不然这要是两条腿走过去,速度会比之前慢得多。
终于他们到了。
秦柿柿率先降落,走入光中。
她做好了再次经历幻境的准备,但这一次没有幻境。
明亮曼妙的白光的中央漂浮着一块不大的石头。一面粗糙,一面光滑如镜,平整如刀削。
一朵石头花生在那石头上,低垂着它的花瓣。看上去应该正是花期,却已接近衰败。
一滴莹润的液珠挂在低垂的花瓣尖尖。清澈透地,仿佛透过它,能看到一张稚嫩迷茫的脸。
其他几人也陆续落地。
杨业一看见眼前的东西顿时眼前一亮:“仙露!”
秦柿柿伸出一条手臂,拦住冲过来的他。
“你这是干什么!”杨业急得也不叫她太奶了,“咱们忙活这么一顿,吃这么多哭冒这么大风险,不就为了得到这仙露吗?”
还是说她想独吞?
杨业顿时有点冒冷汗。这不是没可能。看样子仙露只剩下这一滴,秦柿柿和她的师兄们一定会自己拿走,不给他留。
他又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杨业都是心焦,腿又软了起来:“太奶……要不咱们用水稀释一下?您看您有三个师兄在这儿呢,就这么一滴也不好分不是?我要得不多,给我留个水底子就行了,真的……”
秦柿柿摇摇头。
“你看。”
她说着,指向境界石下的阴影。
那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只老鼠,足有小孩大小,大得吓人。
每一只老鼠脸上都透露出幸福的表情,其生动程度,与人也不遑多让。
但它们都死了。
尸体笼罩在蜃门镜界石的阴影里,灯下黑的效果,让人没能第一眼发现。
“它们都是喝了太多的仙露,醉死了。”
秦柿柿摇头,心中感慨万分。
境界石里,囚禁着“它”的魂魄。
它在外面,在这秘境里似乎很欢乐,但它的外在越欢乐,那些被它刻意遗忘的,就像刀,扎得越深。
秦柿柿从空间袋中取出那张符箓,毁掉了上面的封印符文。
它如被解放的瓶中恶魔,轰隆隆从符箓中涌出,却乖乖地停留在半空中。没有眼睛,却能让人知道,它在看着秦柿柿。
“小灰灰。”
秦柿柿扬起下巴,朝那石头点了一下:“和我们讲一讲,这是怎么回事?”
「娘亲说,她和我的父亲,都很爱我。」
它说。
「娘亲说,我的诞生,源自于期盼与幸福。」
「娘亲说,女子最幸福的时刻,无外乎成亲之时。」
「所以我来她的婚礼寻找她。」
「寻找她,还有我的父亲。」
「我们应该是幸福的,不是吗?」
明明是呆板木讷的声线,却依然能让人察觉出藏在下面的痛苦。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一个母亲,用残破的自己,尽可能给孩子构建一个温柔的梦。
石头花上仙露滴落。一滴滴,扑簌簌。
旁人梦寐以求的仙露,是无辜者的泪水,里头混着他们被碾碎的血肉。
“所以,那所谓的婚礼,是对你的供奉。”
秦柿柿推测道。
“你以为那是你的父母,但他们不是。你吸收了那些假冒者的血肉精魂,到最后也找不到你真正的父母。”
“你为此而哭,于是老鼠得到仙露。”
秦柿柿轻声叹息,而后勾起嘴角。
“罢了。你说吧,要不要我破坏掉蜃门镜界石。”
「我听你的。」
鬼子乖巧地说。
「这是娘亲告诉我的。」
因为当年杨二公子设下的限制,虽然它母亲的神识就盘桓于这片被它的力量笼罩的秘境之中,但母子二人就是无法相遇。
于黑夜中逡巡数百年的孩童,就在刚才,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哪怕那是最后一面,也足以拭干孩子的眼泪,在未来的道路上一直温暖着它。
“好。”
秦柿柿扬起笑容。
“那我就来了哦。”
她高举锤子,对准那块石头,猛然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