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暗恋中的魔,心绪最为敏感。
天边的风、地上的花,都能让他和希衡联系起来,何况是这么切实、这么大的两只飞鹤。
正巧,天公似也作美。
朝阳伴着晨风,往另外一边吹去,吹动了希衡的裙子,红色的裙摆飞扬起来,其中那层红云似的柔丝,细细薄薄却鬼斧神工地绣着银色飞鹤,逼真而有神韵,正往玉昭霁的方向吹去,不偏不倚,正好吹到了玉昭霁的手上。
那红云、那飞鹤,从他的手边滑过,又好似要再随着风的舞动而溜走。
玉昭霁下意识握住,就像是飞鹤被握在了他的掌心,和他袖子上的飞鹤刚巧成双成对了一样。
若说刚才玉昭霁只是心有所感,觉得此时的情景实在是太暧昧了的话。
那么此刻,这暧昧几乎就要化为了实质。
玉昭霁本就敏感的心,此时完全被拨弄来去,他接着上一句未说完的话:“你的衣服,图案很别致。”
希衡往玉昭霁的手看去,玉昭霁的手下意识攥紧了那只飞鹤,而后又欲盖弥彰一般,将之放开。
希衡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面上不显,心底则想,还要躲,还要藏?
这般行迹明显了,以往是她完全没有此念,才没有看出玉昭霁早包藏此心,现在她心知肚明,再看玉昭霁的种种作为,就只有一个念头……要不,别藏了?
他的心思都快碾到她脸上了。
希衡也想和玉昭霁早日在现实中相逢,而不是只在梦中相聚,她便不再委婉,掌握主动权,目光清冷却不容躲藏地直视玉昭霁。
希衡道:“你在做什么?”
玉昭霁有一瞬慌乱,却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魔族太子,他很快正常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有风。”
说着,放手。
他手中的红丝银飞鹤,就像是振翅高飞,从他的手中飞走。
玉昭霁深觉遗憾,可又不能在此时表露这种遗憾。
希衡则不放过他:“有风,和你抓住我的裙角有什么干系?太子殿下连杀人的刀都从不出错,会因为一阵风,就迷乱了你的心智,控制了你的手,去抓不想抓的东西?”
玉昭霁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短暂地沉默,本以为以希衡的性格,不会继续深问下去,没想到,希衡又继续问:“你知晓白水希家要我择佳偶,就故意将我留在魔界,也不要我去同别的魔族男子接触。太子殿下,你的心思,会否太过明显了呢?”
玉昭霁心里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心中怪自己太过孟浪,不该一时情迷,居然下意识握住那只飞鹤,自以为能握住希衡。
没想到……他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希衡。
可玉昭霁绝不愿意出现九天幻魔大法里那样悲哀的场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希衡现在对他的称呼,已经变得这般疏离而冷漠,等他若是亲口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恐怕她的称呼就要转变为魔头了吧。
玉昭霁生硬地说:“希衡,你想得实在太多。孤纵横四海,从无得不到的东西,从无不敢做的事情,任何事,孤想做就做,从不需要理由。”
希衡见他仍然死鸭子嘴硬,也不愿意再退缩了。
再退缩下去,难道她真要在梦里和玉昭霁纠缠几百年?就像他们现实里纠缠了几百年才在一起的那样。
希衡一步步走向玉昭霁,玉昭霁心中害怕,不想被希衡发现心意,下意识便想后退,可最后,他想着哪怕是输,也不要输得这么难看,就算被厌弃,也不要懦弱,这才止住了脚步。
玉昭霁几乎是心怀绝望地注视希衡。
没想到,希衡却轻声:“你的心思,我已然明白。我为何来魔界的心思,你可明白?”
玉昭霁一顿,他本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现在几乎不用想,就明白了希衡的意思。
可他压根不敢相信,便只能摒弃正确的答案,反而思绪朝着胡思乱想的地步狂奔。
希衡又问:“我来魔界,一不用救人,而不用杀人,为何,我要在此时过来?白水希家让我择佳偶?我平素住在凌剑峰,白水希家朝我发的召令,我大概都不回,何时我堂堂剑君,如此听家中的话?”
希衡每说一句话,玉昭霁眼前的雾就要减少一分。
他好像离拨云见月越来越近,却又不敢置信,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咒一般定在原地。
希衡再问:“再退一万步来说,若我真要择佳偶,为何我不先在修真界寻觅,而要千里迢迢来到魔界?来到魔界,我见了谁?又是和谁在一起?”
玉昭霁再不回话,他就是个十足的懦夫了。
他现在几乎是咬牙,在进行一场豪赌。
他想着,话已至此,她……她分明也是心悦他,哪怕是他的错觉也好,他的误会也罢,今日他就要将话说开,若是他赌输了……大不了就翻脸,反正希衡也无法杀死他,将来他厚着脸皮,继续去寻她也就罢了。
玉昭霁道:“希衡,你……”
希衡直接道:“衣上鹤成双,月下人共约,我今夜邀约了你两次,这是第三次,你是否愿意答应?”
玉昭霁一句“答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空中就飞来一道魔令。
这道魔令化作了飞鸟的形状,显然是来报信的。
飞鸟口吐人言:“最新线报!最新线报!华湛剑君要和萧瑜风议亲了!”
“最新线报!华湛剑君要和萧瑜风议亲了!!”
这清亮的声音刺耳无比,若拔地而起,让人难以忽视,在空中重复整整五遍,可谓是绕梁不绝。
玉昭霁的神色陡然变了,希衡的神色也随之改变。
什么梦?
她从来没和萧瑜风议过亲啊!玉昭霁的梦怎么乱做?
还是说,当初,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