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证的某人,悠闲平静得很,他悠然的眨了下深邃极美的双眸,抬手于扶栏上支了头,神情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他盯着于珲等几人,思量了许,后点点头。
“嗯,我派人打的,所以,于公子你,想怎么解决此事不妨直说,至于以外的人,希望你诚然,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时吟说的平静,亦是实在话。
“这同学,你欺人太甚了吧?哪家的呀?如此嚣张!”
一闻此话,李父就不高兴了,阴沉着脸质问。
这神情,简直比无学术的李晓还嚣张!
“时吟,古瑟同学同桌,你儿子看不过眼,故意犯难于本公子,本公子不过自保,何来嚣张一说辞?”
时吟依旧支头撑腮,平静似温静,道得没有任何感情。
仿佛这不是指证对峙,是在聊天。
“不过同僚间的小打小闹,玩不过,就别起事端。”
这话,时吟是盯着于珲说的。
“啪!”
李父一掌拍在石桌上,愤怒道。
“什么叫小打小闹?都断胳膊断腿了,还小打小闹?好啊,是小打小闹是吧?小儿蠢昧无知尚且扰兴,何不让老夫奉陪!”
李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嘴角都颤抖了,山羊胡子在嘴角抖抖颤颤的。
李父这一动作,惊得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站老院长面前捧着盒子的两家丁没差点把盒子给抖掉。
看着在自家公子面前这么嚣张的李父,听雨瞬间就沉下了脸。
若不是没得公子允许,他早一巴掌呼过去了——让他在自家公子面前嚣张!
时吟亦顿时微皱了眉头,他微眯眸子,沉着目光打量了眼李父,落在他手拍桌子的地方。
“欸,李大人,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别激动,斯文人,不粗鲁。”
没等时吟开口,老院长连忙劝导宽慰止熄。
李父则正在气头上,衣袖一甩,甩开了老院长来劝导抚慰的手。
“谁跟他斯文人?他斯文了吗?若是斯文人士,能做出这等事来?我看他就是野犊子,粗蛮得很!”
说着就无甚礼貌的指着时吟。
“咻——咚……”
李父话音刚落,时吟之初撑腮的手,手腕一动,反手一个精致的柳叶钢镖就掷飞了出去,着李父的脸颊削过,额前头发也削掉了一缕。
而钢镖就钉了他身后的亭柱上,没入只剩了一个末尖。
顿了一秒,他的脸颊就流了血来。
李父僵了下,半晌未回神。
“注意你的言辞!”
时吟冷漠的道了句,周身骤然间似冰冻。
他起了身,淡漠的扫了眼几人。
“朽木为官,百姓鱼肉,贩商奸佞,百姓疮痍,一个个的,都说饱读圣贤书,却从没行圣贤之义。”
时吟顿了下,忿然的目光扫过几人。
“既然这书读来无益,你们姑且也不用读了,去府牢呆几日吧,这样或许更能教导你们领会圣贤的意义。”
冷淡的述序完,他不耐的转过身去。
“听雨,将几人都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咚!”
话刚落,老院长一下就跪伏了地上,朝着时吟。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老夫早已改邪归正,还望您从轻处罚!”
刚才气焰嚣张,本想质问的李父跟于父看到院长大人蓦然跪下,懵了一懵,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这老院长是咋了?
怎么这么怕这年轻的小公子?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啊?……
时吟嫌弃的眼角瞟了眼老院长,随即收回目光,似莫污了自己眼似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也去牢里呆几日吧,反省反省!”
“院长,您这是……?”
于父比较斯文,撇开他们之间的话语,纳闷的低府身问趴跪的老院长。
院长这才直起身,一把将于父拉着同自己跪下了。
“快跪下!——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慌乱中,老院长无措的就道了时吟身份。
能称‘殿下’的还能有谁?
不就圣上亲系的子女么!
蚊……
几人顿住,脑子一片空白,闻蚊作响。
当真得罪天王老子了!
全完了,死翘翘了!
于父反应过来,一把拉了身边的于珲就跪下了。
于珲还没反应过来,顺势就跪了,耷拉着脑袋,老实巴交的跪在时吟面前。
臭小子,瞎了眼了,得罪谁不好,怎么就得罪了祖宗了?
这下全完了!
李父一下就魂飘了体外,行尸走肉的跪下了。
身份被道明,时吟顿时心情就不好了。
他瞪瞟了眼地上的老院长。
然。
看到地上跪着的诚实的老院长,又一时心不忍。
有那么几秒,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了。
他思忖了许,望着水里的鱼儿。
“不用求饶,也别什么有礼无礼,都去大牢蹲着!——听雨!”
随即唤了听雨。
“是,公子!”
听雨随即上前领命。
“你们记住,本宫的身份保密,若是再有人知道,诛族!”
未等听雨施令前,时吟又淡然道了句。
“小的不敢!”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耷拉着脑袋,恭恭敬敬胆忌回答。
旁边的李、于两家的家丁也蓦然顺着跪了跟前。
亭子里,就这样跪了一群。
时吟看着跪自己跟前的一群人,紧蹙了眉头。
——看到他们就头疼!
他皱眉冷然扫了眼,冗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去。
看着时吟的身影隐没在院门口后,听雨才收回目光,亦嫌弃的扫了眼。
“都起来吧,去府衙!”
随即带头就走。
众人顿了下,才施施然不舍不依的耷拉着脑袋,跟着听雨走。
被关入府衙反省的刘啸还没出来,这波人又进去了。
对于刘啸父亲,时吟还算仁慈,只罢了官,没收钱财,但并没有归收他家宅。
刘啸则只是暂入府牢反省。
李父于父及院长,则只关了府衙,也只是反省。
至于李父的官职,却并没有罢取。
……他本来也只是来还人情的,其他事本就没想插手,只是,偏偏牵扯了自己要还恩情的人,没办法,只能多管闲暇之事。
人与人之间的这些牵牵绊绊,磕磕碰碰的锁事,还当真麻烦!
第二天上课,时吟难得没有睡觉。
但,他却盯着自己看。
古瑟有些纳闷无语。
这人什么性子,不是睡觉,就是盯着自己看。
自己怎么着他了么?
他趁先生低头看课本时,偏头望着盯着自己出神的时吟斟酌了许。
“时……公子,你,有事?”
手偏支着头的时吟这才转动眼珠子,焦点落了他的眼睛上,与古瑟对视着。
他沉默了许才开口。
“你,是不是不讨人喜?”
闻言,古瑟纳闷的皱了皱眉头,甚是迷惘。
这人,不好好上课,到底在想着甚?
古瑟着他的问话低眸,目光落在他别致的耳坠子上。
想了想。
“不讨人喜吗?……估计是吧。”
这话,他确实说的不错。
从出生以来,从就没有人喜欢于他,这还真是事实。
除了……自己那内心卑微的母亲!
古瑟对于这话题并不想继续,他也并不想在上课时与人聊天。
于是便移开了目光,视了先生讲课。
然,时吟却似乎很感兴趣。
他盯着古瑟的侧颜,打量了许。
“为何?”
隔了那么几分钟又突然开口。
古瑟没回应,他依旧目光不移的盯着讲课的先生。
当时吟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时,古瑟却目光盯着先生,开了口。
“出生,因为出生低贱,及人心的嫉妒与欺压心理习惯。”
古瑟顿了下,拿起笔架上的笔,在砚台里蘸了点墨,一边落下作了笔记。
“……人性使然,喜欢欺压比自己身份卑微的,害怕敬畏比自己身份高等的;遇到比自己低微的,就会想着如何欺负碾压,且还见不得比自己强、优秀,遇到身份高贵的,就会想着如何攀附巴结。”
听着古瑟诚然现实的话,时吟眸光稍沉了许。
他微眯了眸,打量他了许。
这其中,他懂。
只是,古瑟虽说的平静,没有叹息,但他不只为何,却听出了他心中的痛楚,及心中的凉薄。
古瑟的身份他知道,他所处的及经历过的,他都有派人查过。
出生卑微给他带来的酸楚,他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他,理解。
“……你为什么不攀附巴结?”
时吟无来由的冒了句。
虽不会安慰,或许本应该置与同议,但他就莫名来了这句。
古瑟斜眸瞟向他,将这无甚表情,波澜不惊的贵公子打量了遍。
收回目光投向课堂的先生才道。
“我没那般殷实过硬的身份,亦不是那种性子。”
尚且年轻气盛,才说得出这等话来。
古瑟没有叹气,反倒时吟,默自的轻吁了口气。
他的目光勿移,始终都落在古瑟的面上。
按年纪算来,他比古瑟大,估计大了那么五六岁。
他冠礼时,他尚且未束发。
如今他束发年纪,他已过了行冠礼。
二十二余年了。
所以,现在古瑟近十六,他已二十二了,比古瑟大了近乎六岁。
他比他活的长,都未曾有这份感慨,而他,才不过来世未曾洗礼,就诸般如此。
想来,受了不少委屈跟世间的凉薄吧。
时吟目光在古瑟白净秀气的侧颜打量,最后落了嘴角。
他的嘴唇微薄,红润且嘴角微微上扬,有着恰到好处的怡人弧度,显得他有几丝温润如玉易让人亲近。
——但看他眼眸,却又多了几分清凉,这一镶凑,让人觉得温润的同时,又显得冷清了点。
不过,若添上他温和安静的性子,却又让人感觉清冷不起来。
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儿。
只是……
然,怕只是正因他这性子,觉得好欺负,才让人生了不少欺负他的心思。
“你若性情清冷点,估计也会好过点。”
斟酌许,时吟提点了句。
古瑟写字的笔一顿。
这人……是在为他考虑?
他继续把字写完,搁了笔才抬起眸来,无甚波动的盯着认真看着自己的时吟。
稍许。
“公子的意思是,让古某,心性生的冷硬点么?”
说白了点,就是心狠点吧。
时吟确认的点点头。
“他们那些欺负你的人,不过是比你心硬无情点罢了,只要你的心比他们更冷硬,玩不过的,只有他们……”
“无钱的怕有钱的,但有钱的,怕不要命的。”
他顿了下,又补充。
古瑟顿了下。
这人,莫不是将自己查了个透底吧?
沉默了一秒,他手握拳噗嗤轻笑了声。
“时公子莫不是给古某的曾经往事,查了个彻底吧?”
被当事人直接揭穿查底,时吟微皱了皱眉头,倒未觉尴尬。
他无谓的挑了下眉角。
“看古公子时常被欺负,忍住不住好奇,本想以古家古公子的身份应该不至于此,但,事实却不然。”
“可吓到时公子了?”
古瑟笑语了句。
聊了几句,发现这时公子并无甚恶意,字字句句都是说的关于自己。
且,还教导自己如何不被欺负。
想来也是好人,便不那么隔阂了。
时吟骤然轻缓摇了摇头。
“并未。”
并未吓到,只是真意外。
意外他受的种种。
更多的,竟然有那么几丝心疼。
两人彼此打量。
沉默了几分钟,时吟又突然认真道了句。
“想不被欺负,那就自己变强吧,……你,想学武么?如果想,我可以教你。”
闻言,古瑟捏书卷的手指微顿了下。
心尖,莫名的被触动了下。
这人,莫不是跟剑术先生一个心思?
瞬间,古瑟于他,有了疏远之意。
他脸色顿了下。
整理情绪后,勾起嘴角同他微笑了下。
“谢谢,不用了。”
直接拒绝了。
一个剑术先生已经让他无力不知如何应对了,再来一个,他实在应付不来。
——他对同性之好,实在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