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正当时吟欲替古瑟回答时,古瑟突然回了神,平平静静的接了话。
安静无澜,看不出热情或欢喜,相反的,有着隔阂的疏清。
张锦因为古瑟的反应愣了一愣。
呆了片刻。
牵强的勾起嘴角,状似挂着欣然的笑。
“我以为你一年五载都不会回来,想再难见到你了!”
张锦有些感慨,说话有些小心翼翼。
或许,于当时的做法应有些后悔。
古瑟神色平静,亦能看出几分张锦于自己有愧的意思。
但,他已不想再纠结过去了!
古瑟勾一丝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偏着脑袋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发丝。
“呵,张公子说笑了,人在异乡为异客,哪有归根自己家乡舒适!”
张锦因为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及那句‘张公子’一顿,木讷诧异的张望了他许,后垂眸沉默了。
古瑟不知道这人在执着什么。
将自己推入至此,他竟然还执着与自己搭讪与之常处,不觉得很搞笑吗?
当时若不是因为他,估计他也……
罢了,都是自己选择,怨不得别人吧!
“小瑟你……怎就突然回来了?还……会回京城吗?”
张锦小心翼翼的问完,才抬起头来望着古瑟,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回应。
古瑟意外的挑了下眉,瞄了眼边上的时吟,然后无谓的盯着面前的张锦。
“我在京城过的不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张公子……是否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古瑟悠尔闲情的话一出,话音还未落。
“不,不不,小瑟你误会了,我来问你,并非希望嘲笑你过的不好,而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我,我其实……”
张锦反应的慌张抬起双手连连摇晃,说着……垂下了头。
古瑟不知道他磨磨唧唧的模样到底想做什么,纳闷的皱了下眉头。
这人,自己也是书生,怎就没他那么磨叽?
他皱了皱眉头,不解的垂着眉目盯着自己面前比自己矮了个头的张锦。
“其实什么?”
古瑟实在听不得他磨叽,主动反问了句。
张锦因此意外的抬起头,微震惊的张着嘴盯着他木讷了许。
古瑟:“……”
片刻后,古瑟朝他偏头挑眉,生动的表情才将失神的张锦给拉回神来。
他一触到古瑟的目光,瞬间又低垂下头去。
又迟疑了半许。
“我……你……我,我发现,其实,我,我好像,也欣喜于你……”
古瑟:“?”
时吟:“……”
边上的时吟闻着,不知为何黑了丝脸色。
闻言,古瑟无语的额角挂了滴冷汗。
对于他现在迟来的告白……已经无动于衷了,甚至,有些像在听笑话。
“抱歉,现在的小瑟,你高攀不起!”
未等古瑟反应回复他,时吟在旁边冷着眉目似不悦的接过了话。
古瑟:“……”
这木头,怎么突然比他反应还快,还积极些?
古瑟诧异的扭头,有些不可思议盯了半许时吟。
时吟的视线落在惊异抬起头望着他的张锦面上,无澜无波,没有丝毫神情波动。
让张锦错觉的以为,这话好像不是他说的一般。
他意外间,又迷惘确认的盯了两眼时吟。
古瑟看他们表情,倒露了趣味的意思来,在边上安静的看起戏。
张锦瞄了两眼时吟,又看了两眼古瑟,见古瑟未出声,疑惑的视线又落在时吟面上。
犹豫了许。
“时吟同学?……这话,什么意思?小瑟他都未曾说什么,你说,能代表什么?”
张锦认识时吟,他们一起上过私塾,还在课上被先生点名过,那时,他跟古瑟的关系好像很好……
时吟神色平静,瞄了眼边上看戏的古瑟,微停顿了许,才无所谓的落在张锦身上。
“张公子,你可知道,皇子的名讳,有几个敢叫?你……唤我‘时吟同学’,可是祖上官大?还是势大?”
时吟话音波涛无澜,甚至风轻云淡,却莫名气质逼人。
张锦意外震惊一顿,微僵。
他忌讳不敢信的目光盯了许淡漠无澜的时吟,又瞄了眼边上的古瑟,像是古瑟会给他答案一样。
古瑟却只是平静的看了他眼,什么表情表示也没有。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脑袋榆木了,当今二皇子就叫轩辕时吟,他怎么就没往这上面想呢?
张锦呆了呆,回神后慌撩裾便欲下跪。
“行礼就不必了,记着分寸就行,以后,不要再纠缠小瑟,他……确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时吟无澜响起的话愣是让撩起衫裾欲跪的张锦顿在半路。
僵着动作听着时吟把话说完。
片刻,他才犹犹豫豫的放下衣裾,顿了许,抬起头来,复杂的目光落向了旁边的古瑟。
古瑟被他一瞟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瞄了眼边上认真的时吟。
欣然一笑,道。
“呵,你甭听他说什么,我是借着他的光,像是天上太阳慷慨给与的光芒一样差不多,二皇子仁慈,雨露均沾!”
时吟:“……”
时吟听着‘雨露均沾’四字,不经波澜的神色愣是黑了脸色。
他幽幽的扭头,视线落在无所谓闲散模样的古瑟面上。
“请问古公子,古才子,‘雨露均沾’具体释义是什么?”
古瑟:“?”
突然来的反问,竟然让古瑟感觉有些晴天劈地?
古瑟呆了一呆,皱了下眉头,视线缓缓的从张锦身上移向边上的时吟。
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又顿了一顿。
稍许,他尴尬的蹭下自己的鼻尖。
“呃……差不多就那意思,也就……殿下理解的那意思!”
不管他俩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张锦面前看来,这两人无非就是在自己面前秀关系。
张锦垂了眉目,有些形秽。
如此……自己确实高攀比不得!
踌躇了许,张锦愧涩抬起头来,瞄了眼身为皇子的时吟,后视线犹豫的落在古瑟面上。
此时,两人还是相互望着的模样,仿佛将他给当了不存在。
他顿了顿。
“抱歉,打扰到你了,以后……不会再痴心妄想,再来打扰你!”
张锦纠结的说着,说完倒给两人客气的拱手行了斯文的一礼,然后转身决然而去。
呵,什么痴心妄想,现在来说不觉得好笑吗?
这时,古瑟才似回神,刚才还若无其事的神情,落在张锦离去的背影上时,却暗淡了。
人心不过几寸,却甚是难猜。
谁也摸不透谁,了解不了谁,相处再久,也是人心隔肚皮。
当你比他优秀时,却心生嫉妒,希望你比他差,当你过的不好时,又一副心生怜悯模样故作同情,其,心里却不甚痛快,当你过的好时,又想着来攀附巴结,估计心里又不平。
呵,反正就是见不得你好!
这张锦,估摸也就这模样,差不了多少。
古瑟于这张锦,似已看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已经无风无澜。
只是有些可惜可叹彼此间那段时光。
人啊,当真心太不满足了!
“你说……如若我说出现在的境地,他,还会跟我表明心意吗?”
古瑟痴痴的目光盯着人群里远去的张锦背影,心不在焉的问了句时吟。
时吟落在古瑟面上的视线偏移,同他的视线落了那身影。
微顿后。
“岩雀之心,焉能有鸿鹄之势!”
时吟平静的说着,视线落在古瑟面上,与扭头来看他的古瑟视线相对视。
“有,也不过作势同情之貌罢了。”
时吟话语无澜,却每每回答古瑟的问题时,往细里磨,总不是一般的温柔。
古瑟顿着盯了许这样聪慧的时吟,片刻。
“呵,时公子,越发的人情世故了啊!”
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极其趣味开朗。
开心的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迈开步子往回走。
时吟寻常平静,无澜的瞄了许离开的古瑟,才不急的跟上去。
刚跟上他的脚步。
“时吟公子,哦,不对,轩辕公子,你最近……总是亮自己身份做什么?”
古瑟莫名心情极好,突然开心的问时吟。
虽然这人说的话及性子突然奇奇怪怪的,但能看到张锦如此表情,让自己高尚站人上乘踩了人一脚时,他就心情莫名的极好。
果然,做人上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古瑟调侃的说着,视线瞟来,定定的落在时吟的面上。
时吟多瞄了他两眼后,垂了眉目。
低头间,古瑟看到他耳尖泛了丝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他盯着他等了许才见时吟寻常的开口。
“你本该至他们之上,他们那些人,有什么资格在你面前高人一等!”
他那么优秀,若不是自己功名被顶,该屈之脚下的,本就该是他们,不是么?
时吟无波动的话一出,古瑟微僵,心底窒息,呼吸慢了半拍。
对啊,自己一生的执念梦想、十几年的辛苦成果,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人顶替了……
他犹豫的望了两眼如此高看他的时吟,疼痛的心,又突然跟着暖了。
“呵,原来你这么看高我呀,我以为……你有皇子的身份,会瞧不上我们这种人呢。”
古瑟顿了下,突然嗤然一声笑了,笑得十分开朗自然。
这笑,他也确实从心底发出来的。
就因为,时吟对自己的认可。
时吟能感觉到古瑟是真心的开朗,开心的笑了,他视线落在古瑟洋溢着笑的面上,眼里有了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及温柔的宠溺。
古瑟一眼就瞄到了时吟眼里的光不一样,明澈清亮了许多。
一眼就能瞧出,没有那份若无的忧郁。
亦被他的眼神一瞬所迷惑。
“你想多了,谁还不是普通凡人,同等的不过百年寿命,……有什么区别高贵的!”
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样烟消云散!
时吟本自然说着的,但说到‘百年寿命’几字后,蓦然就顿了下,然后才平静的接着说完。
只稍微一顿,古瑟便就意识到了。
他亦愣了下,然后望着时吟迟疑了许。
盯着打量了那么几眼。
迟疑着开了口。
“你……不是半妖吗?跟我们,还是有区别的吧?至少,生命比我们长?”
这样,如果他身边的人都离开了,那他……岂不是很孤独?
古瑟下意识就想到以后,想到以后时吟的那种孤独,心里,莫名就有些难受。
……
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都没打算陪他,还担心他什么孤独不孤独的!
那时候的他,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古瑟又抹掉了那么不忍的想法。
掐掉后,笑意又自然的挂了嘴角。
他望着莫名迟疑盯着自己打量的时吟,又冒了几缕疑惑。
“不会,如果不修行的话,寿命比人类长不了多少,给予的修为总会枯竭的!”
时吟于此说的很坦然。
仿佛……自己从没想过要去修行这一事茬。
古瑟:“?”
什么是‘给予的修为’?
古瑟听的疑惑。
“‘给予的修为’?是什么意思?”
时吟一顿,恍然意识。
自己好像没跟他说过,自己的修为是他母亲的。
“哦,我没跟你说,我的修为,是我母亲给的?”
他说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自己鼻尖。
蹭着说完这句后才放下,然后继续望着古瑟认真解释。
“我没修行过,能维持人的形态,全靠我母亲给的三百年修为……”
“哦,不对,现在好像只有两百年的修为了!”
这些话,时吟说的一顿一顿的,像是一边想,一边说的。
古瑟因此愣了一愣。
等他说完,皱着眉头问了句。
“那还有一百年的修为呢?”
这榆木瓜,修为会影响自己的形态,这么重要的事也不放心上,还乱来。
正当古瑟有些无语似埋怨的盯着时吟时,时吟却犹豫了许,他目光落在了古瑟的眼睛上,显得温柔的同时,又有几丝心疼模样。
“……治你的眼睛了。”
时吟轻尔无谓的话,骤然掷地有声的落在了古瑟的胸口,使得他心口一窒,心跳跟着慢了半拍。
古瑟呆愣在当口,步子也因此骤然顿下。
他木讷讷的盯了半晌跟着顿步却依然平静的时吟。
良久,古瑟才缓过神来。
“所以……我眼睛,不是朱阳箐,也不是你小皇叔治好的?……而是你?”
“嗯。”
时吟平静点头。
这人,怎么这么傻?
怎么可以傻到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帮助别人?
得到确切的肯定,古瑟又震惊顿愣了半晌,望着无澜单纯很傻的时吟甚至露了心疼的神色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古瑟就那样盯了许久时吟。
慢慢的,古瑟眼睛变得红润起来,眼泪突然就盈满了眼眶。
“如果……你因此失去人形,你会怎么办?”
古瑟声音哽塞喑哑,那泪水就那样在他眼里打转。
不过一旁人,却待自己这般重要,拿自己寿命来换自己光明,可他的亲人却……
若是他因此自己失去人形,那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
岂不是,就是站他眼前,他如何能认得?
时吟在看到他眼睛里泪水的那一刻,神色终有些动容了。
他有些无措,慌乱到自己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古瑟身上哪里才好。
他紧张的抬起手于半路,迟疑了片刻,才大胆的抬起,温柔的落在古瑟的头上,轻揉了揉。
“我有三百年的修为,不过一百年,也就少活一百年,不影响维持形态,我有分寸的!”
他顿了顿,看着古瑟的泪水听着他的话一涌而出,肆意的滚落下来。
他揉头的动作亦跟着僵硬,顿了动作,手就那样不自然的落在古瑟头上。
他迟疑着垂了眉目。
须臾。
“两百年,陪你够了!”
低沉的说了句,默默的收回了手,又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心疼自己泪流满面的古瑟。
“难道你希望我以后,一直孤独吗?”
他面色看着平静,眼睛却跟着红润了。
眼眶骤然泛了殷红。
古瑟一顿,诧异的目光明显一僵。
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