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谷。
陆白望着师玉真,感觉心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最终,淡淡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师玉真回道:“无极海一别,我正好赶上正邪大战,被困在骨州。后来侥幸脱困,安然回到乾州,但我并没有返回道盟,而是继续去别的地方游历。再后来,域墙崩塌,我去了中域。等到魔族入侵后,我又游历了一番南北西三域。直到渡劫,便前往其它五界看了看。”
陆白不满道:“怎么不给我报个平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师玉真沉默不语。
陆白见她不吭声,便继续开口道:“这些年,你应该听到不少关于我的消息吧?”
师玉真嗯一声:“尤其是那个《砚彩集》的专题报道,传播甚广。”
陆白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那个就别提了,我指的是我成为陆家神子、斩杀安布林,还有地皇等轰动之事。”
师玉真点点头:“这些我也都清楚。”
陆白:“清楚……你怎么不去找我?”
师玉真平静问道:“找你做什么?”
“找我……”
陆白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师玉真悠悠说道:“我不但没有找你,也没有找曾经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因为我要保持纯粹的红尘炼心状态,直到我大成之后,跟小青一起踏上星空之路。”
陆白:“星空之路?”
师玉真轻轻颔首,然后将她这些年的经历全部讲出来。
陆白听完,倍感震撼。
老子骑青牛出关,师玉真骑小毛驴竟然也走上了相同的道路,可见,她真的领悟了《道德经》的精髓。
陆白缓过神来之后,也把神墟如今的情况告诉了她。
师玉真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无比。
陆白疑惑道:“踏入一片死地,难道你不担心吗?”
师玉真反问道:“你如何确定这必然是一片死地?”
她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喃喃道:“我经历过无数的死地,但最终,全都走出来了。”
“何况,就算是死地又如何?”
“跳出这里,外面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死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处处皆是死地,唯有一处永存生机,那便是吾心。”
陆白怔怔望着她。
这是大彻大悟了?
还是精神不正常了?
不过最后一句,陆白倒是非常认同。
死与生,并不在客观环境,而在人心。
听了师玉真这番话,陆白愈发坚定了从这里跳出去的决心。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努力了,而是有神神叨叨的真真帮忙。
她能从六界走到这里,便能从这里走到仙界。
自己若是叩不开仙门,那就抱紧她的大腿。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神墟真是一片死地,师玉真来了,他也不会再害怕孤独和寂寞。
有个知己陪着自己慢慢变老、走向死亡,也是一件挺浪漫的事,反正他们不缺资源,也不会枯败腐朽,可以很滋润地活到寿终正寝。
这可能就是两种完全不同意义的【生】吧!
……
有了师玉真的陪伴,修行果然没有以前那么枯燥了。
师玉真也是低圣修为,两人经常一起讨论切磋,也会聊到《道德经》,还有老子的思想。
在修‘道’方面,陆白肯定不如师玉真,但他前世看过太多各种各样的言论,也了解诸子百家的皮毛,思维发散性方面碾压师玉真,他将这些东西贡献出来,也能让她触类旁通。
而除了修行之外,两人也会一起坐在山谷的斜坡上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
虽然神墟中没有日月交替,永远都是灰雾笼罩的场面,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风景,但两人还是觉得很惬意,因为风景本身无所谓,重要的是人。
这日。
两人又坐在斜坡上闲聊。
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
随后便见一名身上长着鳞片的妖族,似乎是某位皇者的血食,从东面的一座洞府中走出来,耀武扬威地睥睨一圈后,霸气十足地说道:“妖圣?人皇?哼!你们连给本尊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本尊乃是天上仙人,何人敢不敬?”
嘭!
他刚刚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大巴掌拍翻在地。
接着,从他出来的洞府中又走出来一名干瘦的老者,歉然地冲着四方一抱拳说道:“让各位见笑了,这只【血食】承受不住每日被我吞噬的折磨,已经疯掉了,竟然幻想自己是天上仙人,我真要笑掉大牙了,你他妈要是仙神的话,老子是什么?仙王仙帝吗?”
当初从九层仙塔抢来的那些血食,并没有被杀死,而是被饲养起来,留着慢慢吞噬他们身上的力量。
这名妖族便是其中之一,属于这位老者。
可能是他内心比较脆弱,忍受不了这种悲惨的命运吧,便疯掉了。
可怜啊!
用幻想、用做梦,来缓解内心的苦痛,也不过是欺骗、麻醉一下自己而已。
“欺骗……”
当陆白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猛然一动。
“欺骗,欺诈……欺骗自己,欺骗他人,欺诈天地……只有仙人的力量才能打开废弃仙门……成仙……欺诈……”
大量信息冲击着陆白的脑海,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心中隐约想到一个方案。
仙人的力量,并不一定真是仙人的力量。
只要这方天地,或者说废弃仙门,认可那是仙人的力量不就可以了?
何为实?
众皆以为实,那便是实。
陆白抬手给自己的修为施加了一个【欺诈】技能,然后转身对着旁边的师玉真正色说道:“真真,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成仙了。”
师玉真盯着他认真看了十几息,表情颇为怪异地道:“你没事儿吧?”
陆白眉头轻微一皱,再次重复一遍道:“我,成仙了。”
师玉真:“……”
她看看陆白,又看看山谷中那名被拍翻在地的妖族,沉默不语。
陆白咳嗽一声道:“你不相信吗?”
师玉真嘴唇张了张,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陆白沉思片刻,随后身形一闪,来到山谷中央,学着刚才那名妖族一样哈哈大笑两声,傲然说道:“本尊乃是天上仙人,何人敢不敬?”
全场鸦雀无声。
从洞府中出来看热闹的人大眼瞪小眼,瞳孔中都是疑惑不解。
这个陆白,乃是首领陆无尘的后辈,来到神墟之后养尊处优,过得跟个大少爷似的,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压抑,怎么也会疯掉?
“陆无尘陆无尘,你家后辈疯了,疯了!”
短暂安静后,龙老一边叫唤着一边向山谷外面飞去,准备去通知陆无尘。
“喂!犄老,我没疯,我只是成仙了!”
陆白在后面大喊。
但对方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成仙了,你们不相信吗?”
陆白又看向剩下的人。
而剩下的人立刻打个哈哈返回洞府。
这种情况,他们处理不了,只能交给陆无尘。
陆白表情一丧,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呢?
这时,陆剑豪从不远处走过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了一句:“白弟,我相信你。等你前往仙界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带上二哥我。”
来到神墟之后,难兄难弟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
陆白仔细观察一番陆剑豪的表情,然后没好气儿说道:“你疯了?”
陆剑豪一脸正经道:“没有啊,我怎么可能疯?疯的是他们。”
“你成仙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竟然都看不出来?”
“现在的你,全身缭绕着仙气,神光内蕴,比老祖都强大无数倍,不是仙人是什么?”
陆剑豪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当场就对陆白跪地膜拜。
陆白以手扶额。
心中一口老槽无处可吐,合着一个【欺诈】技能就欺诈了陆剑豪这么一个傻缺?
不应该啊!
【欺诈】技能已经打满九颗红心,威力才这么点儿?
虽然他刚才没有使用终极蜕变技能【瞒天过海】,但也不至于这么废吧?
陆白捏着下巴陷入思考。
盏茶之后。
他大概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欺诈,也要有一定基础。
不能生拉硬拽。
比如,你把一坨屎说成一块玉米糊糊,可能有不少人会相信。
因为长得像嘛!
但你把一个人说成一坨屎,那就没人相信了。
因为人和屎差距太大。
哪怕是【欺诈】技能也无法抹除这种差距。
他现在只有一涅修为,距离仙人十万八千里,稍微有点辨识力的人,都不会相信。
陆剑豪除外。
一、他是傻缺。
二、他的修为比自己低太多,勘不破虚妄也很正常。
所以,综上所述,要想达到预期效果,就必须将修为提升到接近仙人才行?
想到这里,陆白身体一垮。
他现在才一涅,猴年马月才能渡过九涅?
而过了九涅之后,还有皇境。
难道要熬个几十上百年之后吗?
“呼!”
陆白长长吐出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这个方案先保留着,也许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
“唉!如果能让时间加速就好了。”
念及此,陆白心中一动。
时间加速?
嫦娥姐姐的【幻界】不就可以吗?
“啊!”
这时,陆白怪叫一声:“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曦,曦曦曦……她不就在神墟吗?何必找嫦娥姐姐?”
可是……
陆白一滞。
他来到神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曦,也没有听无尘老祖提起过,她真的在这里吗?不会已经陨落了吧?
不行,我要马上去找无尘老祖问问。
陆白身形一动,刚想去找陆无尘,就看见他跟龙老一起从山谷外面回来。
而龙老隔着老远,就指着他对陆无尘说道:“你快去看看吧,那小子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