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好后，屋内的氛围也重新化作故人相见时的融洽。
    敲门声再响之时，苏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按照之前那小二的说法，他要的酒菜早应该准备好了。
    那个八字胡掌柜心思倒也活跃，知道自己着了道，便想着让扶阗上门对自己试探一二。
    若自己妥协，他势必会以武力压服自己，让自己交出解药。
    若自己和扶阗起冲突，二者相争之下，他也能渔翁得利。
    现在，久等无结果的他，眼上的毒素蔓延，而今怕是半边脸都要失去知觉了。
    “进来吧。”
    门缓缓推开，胡俭领头举着一托盘，眼缠纱布走进房中，那纱布遮挡不住的地方，半张脸已化作紫色模样。
    “见过诸位贵客，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一尝！”
    胡俭心中有些绝望，察言观色的他仅需余光一眼，便知道后来的那二位女子定然与先来两人中的男子相熟。
    那般与对他两差的神色可做不得假。
    而这，也意味着他想要以武力胁迫的可能彻底烟消云散了。
    “放下吧，我有些事想问你。”
    苏复表情如常，但心里已经给眼前这人判了死刑，这等奸猾贪婪之徒，对他和杨绮南动心思的家伙，他可不打算简单放过。
    有扶阗和顾毓带来的那些兵士，他的谨小慎微便没了什么必要。
    “贵人请问。”胡俭将酒菜放下后谄媚的微抬起头，看着苏复回道。
    “你这可有与大周迅速联络的方式？”
    “大周？”胡俭佯装敬仰模样，摇了摇头：“贵人，小人就经营个客栈迎来送往的赚点辛苦钱，大周那等地方小人可不敢多有交涉。”
    “不然，小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复低声嗤笑，继续问道：“你在这经营多少年月了。”
    胡俭有些疑惑，眼前这人……让他莫名想起主家之人，也是这般云淡风轻却又威仪着身。
    “小人在这里已有十八个年头。”
    苏复目光微微一闪，话语不停：“这商路历年来都这般繁荣吗？”
    “呵……小老儿来着一年之后便是这般，年年有客来往不绝。”
    “那掌柜的一年能赚多少银钱？”
    “年入约一万两，差着也在纤毫之内。”
    苏复身体一正，接过杨绮南送至手旁的酒杯，仰头尽饮，森然道：“一万两？”
    “卓家花这么大力气将你安在此处，就为了这一万两银子！”
    胡俭已经有大半边脸被那虫毒麻痹，以至于意识有些迟钝。
    “主，主家……不！”胡俭猛地将头全部抬起，目中惊惧难掩道：“你，你是苏复！”
    苏复冷笑一声，能单单凭借一句“卓家”便推定出他身份。
    看来，眼前这个不仅是卓家人，还是卓家在西域之地比较重要的一个。
    若不然，从丰京一路走来，朝廷所传檄文中并无他名，若不是对他上心者，又怎会在这片西域之地，带着肯定语气的猜测他名。
    一把捏住胡俭的脸，巨力之下，胡俭并不觉痛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脸上有一只手的存在。
    但正是这般，让他恐惧升起，直接将他的惊惧冲散。
    “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苏复一缕内劲化刀，将胡俭的脸割出一道伤口，淡紫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
    “卓家在这里建造据点是为了什么？”
    鲜血打在地上的沉闷声传入胡俭耳中，他不想回答，他想寻死。
    但他的脑袋已然浑浑噩噩，将往日的坚持侵蚀得千疮百孔。
    理智想要阻止自己说出心中话语，但嘴却根本不受控制。
    “开商道，聚财，监察西域之地。”
    苏复皱眉，这几个作用太宽泛了。
    “你有没有快速联系大周的方式。”
    “没有，早在去岁六月之时，主家便来令，将一切联络断开，不能再与家中有任何联系。”
    六月？
    苏复心中一凛，那不是自己离开京城后不久，那不是卓辰死后的事！
    可当初自己明明还未开始查案，卓家为何这般“过度”小心。
    朝着出兵征伐个于阗国都要思虑再三，又怎会因为些许钱财之事大费周折地查卓家在西域的事。
    就如卓家谢罪之时的那番表现一般，从人，从财以及态度这三方面着手。
    卓家就算不切断与西域的联系……不对，是西域不切断与卓家的联系又有何妨？
    卓家想藏什么东西？
    玄光甲士！
    连起来，苏复明白为何卓姿婵，或者说启明皇帝这么匆忙动手的原因了。
    漠北皇庭生乱，势必波及整个西域之地，而大周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大军进入西域，只要有丝毫蛛丝马迹，卓家暗中培养的玄光甲士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玄光甲士的长处从来不在两军对垒间，而在对于大宗师的威慑。
    “玄光甲的锻造之所，在何处！”苏复声音拔高数度，对着胡俭大声问道。
    “在扜……！”
    “呃！”
    胡俭口中黑色鲜血涌出，在最后一刻，在那虫毒将他完全侵蚀的那一刻，他总算找回了点控制力，将藏于口中的毒药咬破，算是保守住了这个秘密。
    苏复快速抓住胡俭的脖子，手中内劲涌动，试图挽救胡俭半息之命。
    但此刻的胡俭眼中只有死意的决然和对苏复表现的惊叹。
    宗师！
    藏得好深！
    “干！”苏复气恼，一把将胡俭的尸体丢至一旁。
    他太小看这处据点的重要性了，也是这胡俭多年来作威作福惯了，以至于给了他机会。
    能伏杀大宗师的，必然是大宗师或玄光甲士。
    以前的时候，苏复怀疑过皇室也有自己的大宗师，但和霸天刀聊过以后，他便将这一种可能掐去。
    那能够杀时艰的，便只有玄光甲士这一种可能了。
    可在大周，玄光甲的制作材料和工艺监控可谓严密，在那么多双眼睛下，不管是卓姿婵还是启明皇帝，都不可能得到足够伏杀大宗师数量的玄光甲。
    那……这片西域之地，天下商路第二繁华之所，便成了一种可能。
    “你们知道这个扜……所在吗？”
    扶阗和顾毓互看一眼，二人都是西域中人，但西域之地繁多，她们还真没听过有扜开头的地方。
    见二女摇头，稍稍平静后的苏复来到胡俭的尸体前，对其身上之物来回摸索起来。
    摸至其怀中深处，一点玉润感传来，随即便是一种苏复无比熟悉的感觉。
    苏复吞咽了一口口水，将触碰之物拿出。
    那是一块碎裂得不成样子的美玉，其上残留纹饰如花舒展。
    苏复不在意其形，他只在乎这残缺美玉给他的感觉。
    “绝心道人的内劲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