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美好的四月，春天中的春天，就这样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滑过，滑过指缝，滑过梦想，滑过寂寞，滑过悲伤。西大附中的成人礼如约而至，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小风波而延期，姚寅笙踩着红毯和落下的花瓣来到了西大附中的田径场，成人礼的举办点。今天的西大附中算是半开放的一天，校门对所有人都敞开着，外面的人可以随意进出，姚寅笙就这么走进来了。
    庄曼琪早就在校门口等着她了，看到姚寅笙她踮起脚招招手，“大姐姐，我在这里！”
    姚寅笙走到庄曼琪跟前，今天的庄曼琪穿着裙装，很是青春活泼。时间过得好快啊，姚寅笙在高中的时候也曾参加学校举办的成人礼，那时候她们也是一个方块一个方块坐在田径场上，看着家长代表还有各班班长上台，接过父母写给孩子的一封信，然后大家一起走过一个拱门，预示着大家迈进了成人的大门。
    姚寅笙猜想这一次的成人礼估计也是大同小异，但还是开口问道：“这一次你们成人礼有什么活动？”
    “这我也不知道，往年还会给我们一个气球，让我们在上面写下志愿然后放飞，还会让学长学姐们站在板凳上喊每个班的口号。但总的来说还是领导讲话为主，不过不用待在教室里就好了。”
    那倒也是，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就是上课了，到现在大学了松懈了，姚寅笙反而怀念起来了。
    “大姐姐，我们到了，我爸爸妈妈在那儿，还有子悦的爸爸妈妈也在。”
    姚寅笙跟着庄曼琪走到了两家家长前，“叔叔阿姨，又见面了。”
    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两家父母对姚寅笙敬佩了不少，“谢谢你帮忙证实了我们家子悦的事情，孩子那时候事发突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草草了事之后我们就回了老家，没想到......”
    眼看曲妈妈就要落泪了，曲爸爸赶紧扶住她安慰她，“好了，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来到这儿不哭的嘛，现在坏人被抓起来了，孩子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姚寅笙也点头安慰着：“是啊曲妈妈，而且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我带了子悦的鬼魂过来了，一会儿你们可以好好说上一些话。”
    曲妈妈喜出望外，“真的吗？我们真的能再见到子悦吗？”
    姚寅笙趁着成人礼开始的时间，把曲子悦的父母带到了人群的后方，这时候大家都在听着台上的领导发表演讲，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三个人。姚寅笙把曲子悦放了出来，又给了她的爸爸妈妈一人一副柳树叶，“把这个贴在你们的眼皮上，你们就可以看到子悦了。”
    曲家夫妇照做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曲妈妈啜泣的哭声，姚寅笙挡在他们身前，假装在听台上领导讲话。曲家夫妇跟曲子悦讲了好久，一直到领导演讲快要结束了，阴阳相隔的一家人才止住了哭泣，“孩子，爸爸妈妈会想你的，你节日的时候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好不好？”
    曲子悦满脸泪水地点头，她唯一觉得抱歉的，就是自己的父母还有拼死拼活为她跑前跑后的庄曼琪。这时候姚寅笙拿了个气球过来，“待会儿要放飞气球了，写下你的心愿吧，然后放飞它。”
    曲子悦怔怔地看着面前淡粉色的气球，“可是......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姚寅笙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谁说死了就不能写下自己的愿望的，写吧。”
    “来，我们倒数三个数，大家一起放飞自己手中的气球了！三！二！一！”
    在欢呼声中，颜色各异的气球缓缓升空，曲子悦也松开了自己的手放飞了气球。那么多气球一起飞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气球上，根本不会注意到一个突然升空的气球。老样子，西大附中的孩子们以班级为单位，一一跨过成人礼的拱门，走进了成人的世界。庄曼琪在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上多了一股冰凉的感觉，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抓紧了那股凉意，让曲子悦跟着她一起穿过那个拱门。
    成人礼结束了，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去了，一些家长跟着孩子在校园里合影留念，一些家长找到了班主任或者是科任老师，询问自己家孩子的状况。庄曼琪和姚寅笙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这里现在没什么人，曲子悦也选择了在这里悄悄地离开。
    蹲在湖边，庄曼琪看到曲子悦就站在她身边，但是她一抬眼是看不见曲子悦的。庄曼琪只能盯着湖面说道：“子悦，你走了以后，上下学路上我都只能一个人了，我好想你。”
    说了好久，庄曼琪才终于起身，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湖面，生怕她再也见不到曲子悦了。庄曼琪搓着自己的裙边，“大姐姐，子悦下去了之后会不会不能轮回呀？我看了一些书上说，自杀的人是要进入枉死城的，枉死城是不能让人轮回的，子悦会不会也这样？要是这样，能不能不把子悦送下去，让她陪着叔叔阿姨？”
    姚寅笙失笑一声，“你这都是从哪儿看来的？以后没事少看这些东西，那上面说得不全。地府里是有这么一座枉死城，而且里面收容的确实是自杀身亡的人。但并不是给他们下死罪一定不能轮回，只是自杀之人的怨气实在是太重了，可能你没有从子悦身上感受到，但她却是如此。身上怨气重的人，自杀者伤父母肉，毁未来佛身，果报很大。自杀有罪，会受额外的苦，只是会暂时迟滞轮回一段时间而已不会太长，最终还是会轮回去的。至于会不会继续入人道，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转念想一想，或许不当人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一棵草、一朵花、一粒尘埃也挺好。”
    庄曼琪似懂非懂，但是总的来说曲子悦还是能回到这个世界中来的。终于郑重地道别之后，庄曼琪跟姚寅笙一起烧了一沓纸钱，曲子悦不想看到爸爸妈妈再哭一次了，所以选择悄悄离开。曲子悦最后抱了庄曼琪一下，“琪琪，以后我爸妈......希望你能帮我......”
    “放心吧子悦，我会的，你到时候回来了，记得来找我。”
    湖面上的倒影显示曲子悦已经跟着黑白无常走远了，庄曼琪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她这才明白，原来那天她不是因为来晚了才拥抱自己，而是跟自己做了道别。原来曲子悦已经做好了道别，但是庄曼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