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树下
作者:为什么要打工人   修行在超凡复苏的现代社会最新章节     
    欧陆先哲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在他的精神分析学说中指出:一个人的人格在6岁之前基本完成,因此一个人在6岁之前的发展就会影响并决定他后面人生的发展。
    现实大抵也是如此,童年经历可以极大程度地塑造一个人的性格,生命的前20%的阶段几乎便确定了一个人往后余生的性格。
    对于温言而言,修行带来的生命长度的延长,变相也拉长了其自身人格塑造的周期。但当一个人的三观塑造到一定程度,并趋于完备之后,在可以进行雕琢的部分也会日益减少。
    温言觉得,自己而今或许便到了这个程度。
    喧嚣的世界在梅天人所化的阴世黑洞的惊鸿一现后再度归于平静,伴随着修行一道的日渐走入寻常百姓家,更为普及的乃是各种科技造物。
    似乎只是一个恍惚,新朝的月球前进基地已是完全落成,在供应科研所用之余,已经可以稳定承接月球旅行业务了。
    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许多人只能在自己的贫民窟中挣扎求存;但在部分人之中,星际旅行都已经成了现实。
    这便是世界的参差。
    无人驾驶技术如今已经在新朝的许多大城市中得到了应用,很可惜,温言所在临川市并不在其中。
    她也乐得清静。
    这般修行,炼性的功夫便日渐精深。
    在集约化发展趋势愈渐明了的当下,超级都市圈似乎成了版本答案,大都市对于欠发达地区的人口虹吸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国家层面,似乎也在有意促成着这种转变。
    这背后有着哪些考量,温言不得而知,不过临川即便位于大江三角都市圈的辐射范围内,因为其三不沾的地理政治因素,还是多少走向了衰落。
    或者说,在原地踏步。当其他城市都在突飞猛进时,他在原地踏步,便等同于衰落。
    话说《超凡世界》。
    来自新朝官方的支持为《超凡世界》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数据量,支撑起了这个愈发真实的第二世界,令其成为了所有虚拟实境中独一档的存在。
    对于部分新朝民众而言,已经慢慢习惯了这个拓展了自己生命长度与广度的第二世界。不过官方仍在克制着对其的推广,特别是在第二世界如此真实的情况下,现实与世界的落差可能造成的社会层面的问题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早在数十年前,白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便曾于其《全球化陷阱(die globalisierungsfalle: der angriff auf demokratie und wohlstand)》一书中提出一个理论——奶头乐理论。
    指的是生产力不断提升伴随着竞争加剧,世界上80%的人口将被边缘化,他们不必也无法参与产品的生产和服务,同时80%的财富掌握在另外20%的人手中。
    于是,为了安慰社会中“被遗弃”的人,避免阶层冲突,方法之一就是让企业大批量制造“奶头”——令人沉迷的消遣娱乐和充满感官刺激的产品(比如:网络娱乐、电视、短视频)填满人们的生活、转移其注意力和不满情绪,令其沉浸在“快乐”中不知不觉丧失对现实问题的思考能力,例如利用短视频转移边缘人的关注焦点,缓解阶层对立,维持社会运转秩序。
    “奶头”通过为他们量身打造娱乐信息,让他们沉湎于娱乐和明星崇拜中不能自拔,由此慢慢丧失热情、思考能力和自主判断能力,以此平息他们的抗争欲望和阶级仇恨。
    新朝如今的社会生产力完全可以满足布热津斯基所设想的生产力水平,但新朝的议会并未有实践这一理论的企图。
    新朝,是所有新朝人的新朝!所求者,盖人人为龙也。
    民众心所向之,当权者令所行之。
    这也是《超凡世界》明明是肉眼可见的消弭社会冲突的法宝,官方的推广还是束手束脚。
    平衡,是种艺术。
    先圣对此有另一种称谓——中庸。
    ……
    以上种种,皆为国家层面的考量,对于温言这样的个体而言,确实是无须过多考虑的。
    不过她就是有事没事地发散些思维,便也想了这许多。
    ——
    残阳一盏溶于水。相敬一杯能浅醉。
    明日如何不复想,好风随意接红蕊。
    倚树抱膝夕影移,蜘蛛结网在肩颈。
    生涯或有彩光时,但是从今不酒醒。
    ……
    日影西斜,残阳溶溶,微风习习。
    湖边树下,温言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旁,是殊眉倚树抱膝而坐,讷讷吟出拉开这一首诗。
    他们自然是在《超凡世界》中相见的,在不涉及超凡的情况下,却也和真实并无两样了。
    温言并没有对舒眉的这首诗做出任何评论,似是眼前的落日熔金,更值得流连。
    仿佛是一会儿,又仿佛是好久,舒眉悠悠一声叹息:“一人独往,我如何乐。”
    温言侧目看她,轻风将她的一缕发梢拂在了面颊,后缓缓吐声道:“众生皆苦,你不必悲。”
    舒眉抬眸,晦涩的眼神中似是闪过一点亮光,却也很快隐匿不见,扯动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道:“今日这诗却是无格律了,又多换韵,可以当做古风来看,其实更接近现代诗。”
    温言:……
    舒眉自是在转移换题的,温言也知晓。
    便在这树下,思绪发端,温言靠着舒眉,同样抱膝倚树,闭上了双眸。此时,那脉脉的残照便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眉眼之上,斑斑驳驳。又有周遭虫鸣,熙熙攘攘……
    一个闭眼,便是一个梦,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温言也有了一首诗:
    抱膝树影里,一眠即一晌。
    疏叶漏阳光,洒在眉眼上。
    光斑乱纷纷,尘埃闹嚷嚷。
    朦胧半醒间,偶然听虫响。
    旧梦不能寻,睁眼即相忘。
    ——
    睁眼即相忘。
    温言睁眼看向舒眉,前一刻沉眠的梦境便已通通忘却。
    她自是忘了,舒眉呢?
    可曾以往?
    可能遗忘?
    ……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此情能共,一如数千年前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元好问所做——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