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领导讲话是永远避不开的环节。
李宝玉困倦的打着哈欠,白巧巧拿着一册薄薄的课本帮他驱赶着热气。
这个时代的语言总会有种莫名的感染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舞台上充满了昂扬斗志的话语。
即便是李家众人也不例外。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激动的神色。
铿锵有力的话语,犹如一座熔炉,把各色各样的人融化成了钢水,使得他们的思想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群身着工装的工人老大哥迈步跃上舞台。
“爹娘,快看!最前面那个!”
“是大哥!”
“是老大,是老大!”
“小竹子,看见你爹了嘛?”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李家众人纷纷露出欣喜的笑意。
小东西们的欢呼雀跃也引起了舞台上众人的注意。
大哥李宝禄意气风发的向着下面挥了挥手,然而还没等李家众人回应,台下的一众老嫂子便纷纷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
“好家伙......”
李宝玉咽了咽口水没有回头。
毕竟大嫂刘兰芝扬起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是平静温和,就很吓人......
在文艺汇演之前,厂长曾亲自听了一遍大哥李宝禄的歌声。
虽然老脸黑成了锅底,可厂长依旧没有取消大哥李宝禄一人站在前面的资格。
到底是领导。
为了展示轧钢厂的风貌,厂长也是费尽了心思。
这张正气凛然的脸决不能浪费。
于是在开场前,大哥李宝禄慷慨淋漓的朗诵了一首赞美工人阶级的诗歌。
这使得台下老嫂子们兴奋的欢呼声经久不散。
一众领导见气氛如此热烈,也都纷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大嫂刘兰芝的笑容却直到大哥李宝禄退场都没有变化。
这让李家哥几个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二哥......”
“要不......你给大哥提个醒?”
老四李宝富悄悄的凑到了前面,二哥李宝荣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老三李宝华一把把弟弟拉了回来。
(?_?)
“吃窝头吃傻了?”
“现在只是大哥一个人的事儿。”
“咱们要是掺和进去,有事儿的人可就不止大哥了。”
老四李宝富闻言打了个哆嗦,随即老老实实的看起了表演。
至于更精的老五老六,早已佯装看不到的跟各自的心上人腻歪在了一起。
只有坐在大嫂刘兰芝身边的李宝玉在一个劲的打摆子。
“小七,你冷吗?”
白巧巧望了望明晃晃的大太阳,有些诧异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大嫂刘兰芝嘴角平复,侧头看向了李宝玉佯装天真无知的小脸。
“没事儿巧巧,身上虚而已。”
“回去扎一针就好了。”
“......”
(┯_┯)
随着苏联艺术团登上了舞台,轧钢厂内热烈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峰。
然而贾张氏却在此时悄悄的挤出了拥挤的人潮,佯装肚子疼的跑出了轧钢厂。
这些天她想了无数套计划,可依旧害怕李家人知道是她在背后作乱而报复她。
直到她打听到了在城南厮混了十余年的一伙儿混子所在......
“哟,婶子,您怎么又来了?”
“先说好,咱这的暗门子可不招你这么大岁数的人啊。”
在一所偏僻的土房内,一个身穿破布坎肩的瘦小男人斜靠在椅子上。
语气听上去很是尊敬,可从头至尾都没正眼瞧过贾张氏。
“小......小兄弟......”
贾张氏强撑着笑脸走上前,笨拙的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上次是我不对,不清楚行市,这次我想清楚了,小兄弟您说个数,只要我掏的出,绝不讨价还价......”
之前贾张氏曾来过一次,不过由于她嘴巴永远比脑子快的天性所致。
居然大言不惭的砍起了价,就如同在菜市场买菜一般。
面对贾张氏那好似机关枪一般的嘴巴,这群混子顿时傻了眼。
作为这群混子的老大,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男人不愿得罪这个看上去对他们毫无忌惮的老女人。
便也没有下黑手,只是恐吓了一番,就把贾张氏赶出了门。
“哦?”
斜靠在椅子上的瘦小男人终于抬起了眼睛,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贾张氏。
“一百万。”
“什......”
就在贾张氏正欲尖叫的时候,不耐烦的男人立即摆出了送客的手势,而后走出了几名眼神不善的大汉缓缓围了上来。
“给!我给!”
贾张氏心口一紧,赶忙转口答应。
自从老贾住院,贾东旭管家,家里的钱好似流水一般,只有出没有进。
能拿出来的,也只有她多年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而一百万,已经是全部了。
虽然她此刻心疼的几乎晕了过去,可一想到白巧巧的那间大宅子和铺子,贪婪上头,便咬着牙认下了这笔钱。
“我先给五十万,事成再给五十万!”
“好!”
男人的眼神有些意外,随即缓缓坐起身来,周围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下。
其实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似穷酸的老女人居然真的能狠着心应下。
造谣生事而已。
用不着兄弟们拼命冒险,动动嘴巴惠而不费的事情,这一百万就跟大风刮来的一般。
况且他也不怕贾张氏赖账,虽然现在他落魄了,但四九城的人脉依旧广阔,想要找个人并不算是难事。
男人名叫侯献。
曾经在四九城也算是叫的上号的人物,奈何所在的社团经过了被红军犁庭扫穴一般的严打,尽数四散。
等他们回来,四九城里的各式买卖已然被其他新生的社团接手。
本以为是新晋的零散社团好欺负,谁知牵一发而动全身。
动一家,便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
上百家小型社团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仇的没仇的全都浮出了水面。
甚至还有郊外的民兵队伍。
回到四九城的老兄弟一夜之间死于各种意外与混乱。
要不他反应及时,靠着过去的脸面,找人说和,恐怕早被剁成碎块,扔进了龙须沟的烂泥里。
有了这一遭,侯献彻底被吓破了胆子,谨小慎微的过了多年,轻易不再得罪人,就是得罪也要查个清清楚楚再说。
这些年,侯宪依靠过去的人脉关系,重新融入了四九城的阴暗面。
把持着一些不愿从良的暗门子和别人难以搜集的消息来维持生计。
如今的四九城社团遍地,可许多事都不会放在明处,暗里混乱无比。
事实上,就连侯献也看不明白,总有些社团斗的是莫名其妙。
可有资格调停社团之间混乱的人,却只有两位。
一位是城南裕隆茶社的季先生。
一位是城北清河商号的刘老板。
很奇怪。
看上去,是完全与社团不搭边的两个人。
仅仅离开四九城两年,这四九城就已经变成了侯献看不懂的样子。
可半生都在烂泥里摸爬滚打的侯献却清楚一点,这二人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他准备好礼物去裕隆茶社拜访之时,竟发现季先生毕恭毕敬站在一个小孩子的旁边倒着杏仁酪,尊称其为“小七爷”。
隔天当他再去刘老板的清河戏园拜访时,竟又看到了这个小孩......
只不过这一次,站在小孩旁边毕恭毕敬的人换成了刘老板。
至此,侯宪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