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那位陈夫人不会再来照相馆碰瓷了，没想到，这人第二天上午又厚着脸皮来占座。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过来的夫人们跟昨天来的肯定不是同一批。
    就算有夫人跟自己圈子里的人提起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但现在又没有手机拍照，谁知道她长什么样？
    衣服发饰全都换了，就更认不出来了。
    至于照相馆的掌柜和店员，她就更不怕了，既然那个道士能来，那她想坐多久就多久，谁也赶不走她！
    一时的面子不重要，女儿找个好亲事，就能让全家上升一个阶层，到时候，哪里还有人敢笑话她？
    “她怎么又来了……”今天不用出差，吴悠荷在顾星烟身边小声嘀咕。
    他们内部员工都知道，上清道长能留下来，是交了钱的，而且他最近因为当了服装模特，在县里很有名气，坐店里还能引流。
    可那位陈夫人，可别把其他客人吓跑了！
    顾星烟也在想这个问题，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只能先吩咐一个纸人，专门盯着所有不停找借口不下单的客人，就回办公室打印个东西。
    于是这天，陈夫人每续一杯茶水，总会有个伙计拿着册子凑上来，问她选好要拍摄的主题没有。
    原本聊得挺好的夫人们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陈夫人，你们还没选好要拍什么吗？我觉得‘桃夭’主题就很适合你家女儿，名字也吉利。”
    “这……我暂时拿不定主意。”
    热心肠的夫人又翻了几页，推荐道：“那这个‘杏雨’如何？我听拍过的夫人说，拍摄时漫天都是杏花花瓣，很是浪漫。”
    “可是这身衣裳是张家裁缝铺的主打款，太多人穿了……”陈夫人找理由推辞。
    “那这个‘梨云’呢？”
    “‘桑若’也可以，绿色的比较少人选择，看着清爽。”
    夫人们说来说去，发现陈夫人就是油盐不进，到底是真选不下来，还是没打算拍照呀？
    隔壁有位夫人注意这边动静很久了，因为纸人每次来找陈夫人都会站在她旁边。
    偏偏她从其他夫人嘴里知道照相馆出现了这么个人，回头看去，打量半晌，开口道：“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天照相馆里跑来一位抠门的夫人，闹了一通呢！”
    陈夫人心里一咯噔，不敢接话。
    “谁呀？发生何事？”其他夫人表示想听八卦。
    “听说是从广灵县过来的，压根就没打算拍照，专程带着女儿来认识小郎君们的！噗嗤……”那夫人掩唇笑了起来。
    “广灵县……”个别夫人立刻联想到了什么，眼神瞟向了陈夫人。
    陈夫人把册子放下，起身道：“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回了！”
    然后拉着女儿离开了照相馆。
    那些夫人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纷纷问自家儿郎，刚才没有被勾走魂儿吧？
    连三百六十文都不肯花，能是什么好人家？
    来照相馆蹭两天茶水就为了钓金龟，这样的亲家，指不定以后扒上来可劲儿吸血！
    有直肠子的夫人实在气不过，见顾星烟回来了，就过去告状，希望店家以后管管这种赖皮，她还想以后成亲了，再过来拍婚服照呢！
    顾星烟认真地倾听完这位夫人的意见，点头，“您说得在理，类似的情况有一就有二，坏了大家的心情就不好了。我这边也想了个法子，明天开始实施，各位听听意下如何？”
    好几个夫人虽然没有投诉，但也都关注着这边，好奇店家能有什么好办法，让她们免受烂人骚扰。
    “掌柜的快说！”
    “有劳掌柜的费心！”
    顾星烟将自己刚刚印好的表格展开给大家看：
    “谢谢各位夫人，现在订单比较多，大家坐在店里，难免耽误诸位的时间，所以明天开始实行预约制度。
    “每天上午的辰时、巳时，下午的未时、申时，这四个时间段会分别开放两个名额。
    “大家只需要派一个人过来预约好时间，确定需要拍摄的类型及人数，提前支付最低金额，便可按照约定时间过来拍摄。
    “这样，大家就不用在店里等这么久了。”
    直肠子夫人立刻叫好：“不错，依这个法子，就能认出谁没下单了！”
    其他夫人却有些沉默，这样一来，她们过来的时候，店里不就只剩下一两家客人？
    那还怎么相亲？
    咦？
    等会！
    她们为什么要在照相馆里相亲啊？
    那不是媒婆该组织的事吗？
    难道自己也想捡便宜？那自己跟那个陈夫人有什么两样？
    可是……
    先前照相馆里出了那么多对新人，这可比月老庙里烧香还灵验诶……
    纠结归纠结，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结亲好坏，并不是一家照相馆该负责的。
    若是真有人被陈夫人之类的人哄骗成功，那也是自己有眼无珠。
    照相馆该考虑的，顶多就是让大家少等待一会儿，以及确保出图质量。
    有夫人数了数了名额，“一天才接待八组客人？会不会太少了？据我所知，有不少外地人要过来呢！”
    顾星烟在招第二批员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点，“夫人莫急，本店一直都有上门服务，要求最低消费一两银子。
    “登门费用按照距离计费，县城以内的都是五百文，县城外的每一里加收两百文，上不封顶。
    “上门的名额跟店里的名额并不冲突，每个时间段开放一个。”
    个别外地来的夫人点点头，感觉这个价格比预想中的要便宜很多。
    她们夫人孩子丫鬟马夫一大帮人过来，路费住宿费都不止这个数了，也就照相馆仗着有法宝，才能把价格打下来。
    顾星烟这样一分流，照相馆里也能清静许多，摆脱掉“相亲馆”这个不尴不尬的头衔。
    让想拍其他照片的客人，比如岑庆贤，也能放心地走进来，而不是被夫人们热烈中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吓跑。
    但岑庆贤着实留下了心理阴影，感觉这种事还是让娘子出面更好。
    不过许琇云暂时没空，店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套全家福订单，被一家妖怪抢先给拍了。
    某天清晨，街上晨雾未散。
    打更人打着哈欠放工，走到半路，碰上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
    她有着一双竖瞳，额上三道褶皱，脸颊带须，身旁簇拥着五头猛虎，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
    打更人却不憷，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十八姨，好久未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