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必然是听到了钟家人的对话。
    虽然只是几个词一掠而过，什么“工人的孩子”、“专家”、“博士”，再从大人们的语气，就能直观感受到，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岁岁对一切能让生活好起来的事物，都十分好奇。
    但顾星烟的回答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上学是学习的途径之一，比如增长见识、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学会与人相处等等。”
    岁岁直接问出来：“难道不是让人赚更钱、谁都不能欺负的方法吗？”
    顾星烟说：“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个理解也不能算错。你看，因为我这里有知识，所以今天士兵哥哥搬了三大车物资跟我换，这算不算赚钱呢？”
    岁岁崇拜地大声道：“当然算了！”
    那么多蔬菜，都够她们母女俩吃很久很久了！
    旁边的小蕨却说：“但不是所有上了学的人，都能赚这么多的。比如我，不算育儿园那三年，我也上了十二年学，别说跟老板比，我有很多兄弟姐妹都比我厉害。”
    岁岁苦恼地“啊——”了一声，“十二年？！”
    比她的年纪还多了两倍！这些时间，她能做很多很多事了！
    “那……今天那个专家阿姨，她那个博士，要多久？能不能减少几年？”
    在她看来，游戏厅的姐姐们比帮忙择菜的白大褂阿姨厉害，但那个阿姨在基地里，貌似也有一些地位？
    顾星烟以为她问的是本硕博连读那种减几年，心算一下，说：“算上小初高不跳级，最快也得二十年左右吧？”
    岁岁顿时皱起了苦瓜脸。
    小蕨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蛋，笑了，“小孩子家家的，干嘛这样苦大仇深的样子？”
    岁岁说：“太久了，我都没办法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要胡说！”站在背后旁听一阵的汪若华，突然激动地呐喊出声。
    柜台前后两大一小都看了过去。
    汪若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乱地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吓到大家了……”
    顾星烟摆手说没事，这会儿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客人。
    汪若华羞窘地来到女儿身边，软声道：“岁岁，妈妈不是故意凶你的，呸呸呸，我家岁岁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岁岁懵了一会儿，见妈妈恢复正常，跟着“呸呸呸”几声。
    汪若华这才放心下来。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岁岁刚才的那句话并没有说错。
    别说普通人了，就说之前的基地长。人家肯定有多层保护，结果一个地震，就被房梁压死了。
    许多问题，是不能抛开时代背景、家庭条件等因素去一概而论的。
    但在末世前上过学的汪若华认为，学习本身还是有用的。
    她能明显感觉出，这十几年里出生的孩子，素质普遍不高……
    “等你满六周岁，妈妈就是摆地摊，也要供你上学！妈妈不要求你当什么第一名，只希望你能长点见识，这些是妈妈、邻居们和回收站的人没办法教给你的。”
    岁岁皱起了小眉头，她再聪明，也没办法理解，这个“长见识”有什么意义。
    但她不想让妈妈不开心，松开眉头，抱住汪若华：“我听妈妈的。”
    反正，上学也不是坐牢，她还是可以继续赚钱的。
    岁岁想得很好，但她和汪若华的收购生意很快一落千丈。
    人是有忘性的。
    等游戏厅接连一段时间，没有再出什么不好传闻，大家的畏惧心理便会逐渐消散。
    不少人后悔把游戏币便宜卖了，留给自家孩子去打游戏多好？
    至于把杂草卖给汪若华母女，节省些游戏时间……基地里大家都很忙，却人人都是时间管理大师。
    跟物资比起来，他们的时间贱得不值钱，完全可以见缝插针地去打游戏。
    大家都穷怕了。
    这下子，汪若华母女的生意，只剩游戏币与小票之间的差价，还有些赚头。
    幸亏岁岁提前布局，把小康等十几个孩子训练成了游戏大师。
    同样一个币，他们赚的票比其他人多上许多。
    甚至，还有人想要效仿汪若华她们的路子，也去摆摊卖游戏厅的奖品，而且就是其中几个孩子的家长。
    为此，岁岁还跟那几个孩子闹了矛盾。
    因为游戏币是岁岁这边出的，孩子家长却要独吞得到的小票！
    最终，顾星烟出面，让孩子家长把东西还回来，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黑名单伺候！
    岁岁第一次遇到人间险恶，自己的小聪明根本不够用，趴在柜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康几个过来安慰她，她也迁怒地爱搭不理，因为那几个孩子就是小康介绍给她的。
    岁岁问顾星烟：“姐姐，上学能教会我，怎么对付坏人吗？”
    顾星烟也不怕打击小姑娘，直接道：“不能。”
    “这个，别人是教不会你的，你只有吃过亏了，才知道——啊，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坏人？”
    岁岁失望道：“那上学可真没用……”
    “欸——”顾星烟摇摇手指头，“你不上学，只能靠打架来保护自己，你打得过比你高大那么多的人吗？
    “但你看我，我打架了吗？”
    岁岁懂了又好像没懂，直起身，恢复斗志，“我决定了！我长大以后，也要当游戏厅的老板！”
    顾星烟笑：“那你可要努力咯，我这可不招童工，你还要等十几年才行。”
    “嗷——”
    岁岁又趴了回去，掰着手指头算啊算，十几年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呀？
    但不管怎么说，汪若华母女的饭碗只是变小了，并没有到完全吃不上饭的程度。
    游戏厅本身的定价就很物美价廉。
    好酒也怕巷子深，整个基地二十几万人口，还是有很多人根本没有来过游戏厅。
    顾星烟也不太鼓励，游戏厅里的机器长期被少数人霸占，那她就赚不到新的五星好评了。
    某天上午，小康用杂草兑换完自己的游戏币，等刷完了再领岁岁那边的。
    他直奔自己玩得全部通关的游戏机，然后呆立当场。
    游戏厅里的游戏机都是一字排开，十几二十台，全靠外形特征来区分彼此。
    但小康顺着通道，从头走到尾，愣是没找到他玩惯了的那台！
    之后，他不确定地把整家游戏厅转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这才跑去柜台问顾星烟。
    “你问这个呀，最近一周，店里有五成的游戏机要进行升级替换，增加全新关卡和玩法！”
    这要是游戏发烧友听了，只会鼓掌称好，创新好啊！就怕玩腻了！
    可小康却如遭雷击，这样一来，他又得从头开始熟悉游戏！
    那他练习新游戏期间，收入肯定大幅度下滑！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