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圣平视察小河东岸的时候,名叫林卫和史路的两个户房普通工作人员已经来到距离新城镇约三十里的村落。村落的名字叫坑子沟,意思是这是两座山之间的一条沟。
名字虽然叫的不响亮,但是这条沟的面积却不小,原住民在这里开荒种粮已经有段时间,当然还是有大片荒地。
去年初,民团和户房的人来到这里,向原住民宣传政策,要赶在春播前重新平整土地,建设水利设施,然后再重新划分土地,还免费帮助他们建设住房,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农具。前提条件就是要接受治理,并且以后要交税。
原住民经过激烈的争吵,终于还是拒绝不了美好前景的诱惑接受了条件。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民团带来了大量的好东西,比如药物、酒、粮米,这对正处于春荒中的原住民来说,更是无法拒绝。
民团正是靠着这样的方式,逐渐将几万原住民纳入了自己的治理之下。如今像坑子沟这样的村落,大大小小已经有三十几个。
民团也没有食言,很快就有几百个壮年男子来到村内,带领原住民大干快上,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当初的承诺。不仅给他们吃食,还不要他们一分钱。
住进崭新的房屋之后,对比以前住的那些茅屋,看着经过重新平整后成片的田地,沟渠将水从小河里引到田地里,有些地方还装置了水车,那些原住民都觉得这一切是在梦中。
很快又有一些人搬迁到村落来了,但大家相互之间言语不通,平常基本没有什么交流。看着自己和民团辛苦平整开垦出来的土地、建好的房子要分给那些人,每个原住民心中都不大好受。不过,出于当初对民团的承诺,他们也只能看着土地和房屋被分掉。
第一年,大家还是按照老办法耕种土地,好在当初开荒和平整土地的时候,民团的人用了办法肥地,否则即使有民团提供的粮种,恐怕也没有多少收成。
不过,今年农学两个研究员来到村里,两个小伙子说是要指导他们这些种了一辈子田的人种地。起初大家自然是抵触的,但还是因为相信民团,照着研究员的指示做了,没想到最后的收成比以前多了将近一倍。
去年,鉴于不少村民收成不好,民团出台了一项政策,划定了一条线,但凡亩产少于一石的,都免于交税。为了实行这项政策,民团向各个村落派出了一到两名核算的人员,用了几天时间核算出了村民是否应该交税。
原住民和安置在这里的逃民都感念民团的善政,今年又在研究员的指导下大幅提高了收成,朴实的他们纷纷主动缴纳赋税,可村民的朴实却助涨了部分人的贪欲。
当初王家船队和物流行船队从各地招收逃民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要,但是光用眼睛看,毕竟无法看出所有伪装。来自山东,因为犯事逃跑的二流子高狗子就逃过了检验,成功躲到船上南下。
可惜因为不识字,民政部不要。铁锤察看过后,国民军也不要。剩下的一条路只能是安置到各地去种田。因为他是单身,只能分到五亩地,但因为来的早,就分到了距离新城镇不远的坑子沟。
以前就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自然不会安心种田,户房派人下来核算收税的时候,高狗子亩均产出刚好超过一石。而负责坑子沟以及附近四个村落核算税收的人正是王灿。
在户房里,王灿毕竟不是真正的二把手,如今户房越来越忙,他自己也清楚在户房中有点惹人嫌,干脆毛遂自荐下到各村去核算税赋,想在那些原住民和逃民面前作威作福,过一把官老爷子的瘾,那里总归没人敢给自己脸色看吧!
以王灿在户房的地位,主动要“下基层”,分的地方自然是离新城镇比较近的村落,总共分到五个村落。来到坑子沟后,王灿果然摆出了一副官老爷的作态,村民们尽管见他和以往的民团不一样,但仍然对他很是客气,让王灿心中很是受用。
高狗子把王灿的做派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当王灿来核算自己的赋税时,适时的说了一句话:恳请官老爷核算的时候帮帮忙,把自己的亩产划到一石以下,这样就不用交税了。
高狗子一语惊醒梦中人,王灿也不是白干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想到了办法。
办法也很简单,假设一个原住民亩产如果是二石的话,按说应该交税两斗。可如果在核算的时候,把他的亩产搞成一石以下,那就不用交税,可那村民又不知道,这样那两斗岂不是成为王灿的了。
一亩两斗,十亩两石,自己负责的五个村落总共有田地约三万亩,户房和民团那伙人的能力他也知道,相信现在每亩的产出都不会少于一石。那么只要把其中的十分之一搞成亩产少于一石,到时稻米一收割,哪还会有人来查访,届时自己不得多出五六百石的稻米,再想办法一转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王灿心电念转,自己孤身一人要办这事的话毕竟不方便,看着眼前的高狗子,似乎也是游手好闲的,又有小聪明的人。何不把这事交给他去办,自己只负责在上面把关?
一番试探和交流过后,两人一拍即合,王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用这么简单的办法捞了不少稻米,再由高狗子慢慢拉到新城镇,卖给国民军或者民政部。
而王灿则是收齐了赋税后,指挥原住民将这些赋税拉到新城镇上交。原本这事过去有段时间了,一开始大家都没怎么注意,或者有人注意到了,但不愿意说。
林卫和史路家都在泉州府城边上的一个小村落里,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苦日子,直到那年加入了物流行。
十五六岁的年纪在物流行里还属于小弟弟,大家都比较关照他俩,这个年纪对于学习还不算太晚,两人又都好学,而且肯吃苦,两年后终于在物流行获得提升,参与到管账和总部的管理事务当中。
在物流行几年时间,耳濡目染之下,两人都很崇拜苏圣平,也感谢他帮助自己改变了生活。因此一年前,听说苏圣平想征调部分物流行的工作人员到宝岛,两人就都报名参加了,在户房做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林卫年纪比较小,做事有冲劲,为人也比较冲动。史路大林卫一岁,但说话做事成熟的多,平常也对林卫诸多照顾。
那天,为了和林卫商量事情,特意把他请到南北酒楼,想劝他暂时放弃追究王灿的事情,倒没想到以往有争执时向来都是听他的林卫却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史路也不是不想揭发那件事,而是想等拿到真凭实据再上报,现在既然林卫那么坚持,也只能一起下来调查。
作为户房的工作人员,自然对坑子沟的赋税情形有所了解,临来前又记住了不少账簿上亩均产出少于一石的农户。简单吃了点干粮,兄弟两人就在村子里走访,一问之下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王灿动了手脚。
当天晚上,史路和林卫就住在一户村民家,准备明天上午再到边上一个村庄去查访,下午再赶回新城镇,后天就揭发王灿贪了赋税的事实。
没想到两人的行为让高狗子看在眼里,暗中看着他们询问几户村民后,高狗子就急匆匆赶到新城镇,向王灿禀告此事。
王灿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和王莹虽然属于不出五服的堂亲,但却跟苏圣平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竟然有人想要告发自己,一时也乱了方寸。
高狗子毕竟混过江湖,胆子比王灿大了不少,经过这事后,他也看出来王灿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平常听王灿说是国民军首领的妻弟,看他平常的做派也是一副有关系的样子,心想如果此次帮他渡过难关,岂不是可以把他掌握在手中,到时捞钱还不容易?即使以后不能在宝岛做人上人,等攒够钱就跑到别的地方做老爷,总好过在这里种田,混吃等死来的好。
高狗子眼珠子一转,对王灿道:“王公子,我看他们也是暗中调查,户房估计也没什么人知道,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说完比划了一下割脖子的动作。“暗中做掉他们,找个地方一埋,别人也不知道。”
见王灿犹豫的样子,高狗子接着说:“万一让他们查出点什么,我想你姐夫也不好包庇,到时就麻烦了。”
王灿听了心中一激灵,苏圣平可不会包庇自己,到时等待自己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顿时恶从胆边生,点点头,道:“就这么干。”当天晚上就和高狗子一道,连夜赶回坑子沟。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摸黑起床,打听到了林卫两人的住处后,就地埋伏起来,准备伺机行凶杀人。起床后一看天气,心道真是老天相助,今天有雾,十分有利他们暴起杀人。
林卫和史路也是天蒙蒙亮就起床,谢过留宿留饭的村民后,就准备启程前往十里外的村子查访。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埋伏在边上的高狗子和王灿对视一眼,推断出两人的去向,就动身到村子外不远处埋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