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新闻》引起的轰动是许文斌始料未及的,汇集各方面的消息显示,这份报纸已经是“洛阳纸贵了”。这个时代的人太缺少信息了,一有这样新鲜的东西,很快就吸引大伙“围观”。尽管很多人并不识字,但这不会影响他们到各处酒楼茶肆听新闻的热情。
如今,但凡哪家酒楼没有专门的“读报人”,压根就不会有什么生意。实在没地方听了,还可以到各处的物流行基地免费听讲。当然,那些稍微有钱的人则是自己定好,由物流行定期送达。
而自从前几期取得良好的效果之后,第一版的泉州要闻变成了天下要闻,介绍了三朝的一些事情。虽说只是简单介绍,但上至高官,下至普通人,都读的津津有味。普通民众最喜欢第二版的生活,年轻读书人最喜欢第三版的新知,再有一部分人则是喜欢第四版的各种文章。
华夏新闻火了之后,其他人顿时就脑洞大开,也想办这样一份报纸。写文章的不缺,印刷虽然没《华夏新闻》的技术,但也能克服。唯独缺少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一是新闻来源,二是报纸外送。
说到底,印一期容易,持续性是个问题,其他人可没有成立多年的信息部,自己就能搞到各种“信息”,单纯接受投稿,在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下,显然是不现实的。再者,物流行也不会接受发送报纸的任务。
当然,无论是谁都没有意识到新闻传播的重要性,尤其是朝廷方面,否则再有困难、再多投入,也要努力去尝试。面对种种客观存在的困难,让大多数想要办报的人纷纷放弃,转而开始尝试着投稿。
这也大大增加了许文斌的工作量,不过他却是如鱼得水,忙并快乐着。对于外人的投稿,许文斌是有选择性的予以刊登,并在文章最后标上作者姓名和地址,还如期给作者寄去稿费,这无疑让更多人踊跃投稿。
普通人没有办法,但是朝廷真想要办的话,还是可以克服困难的。朝廷的邮驿制度尽管十分落后腐败,但还是可以勉强一用。信息方面也有内侍监,虽说重建时间不长,胜在底蕴深厚,想要办成这事的话不是太难。但是礼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遭到了大多数朝臣的反对。朝臣们显然不懂文化传播和新闻话语权的重要性,只是一再声言文章天下事,《华夏新闻》纯粹是在乱搞。于是乎,皇帝的圣旨和内阁的责难同时送达泉州。
通过泉州内侍监,江宁方面也知道这个《华夏新闻》是苏圣平搞出来的,也知道只有他才能搞出这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但是毕竟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所以皇帝的圣旨是询问苏圣平关于编练海军的情形和有没有对海盗的作战计划。
陈公公拿着圣旨再一次来到苏家,对于待遇什么的他已经不敢再奢望了,只希望能见到苏圣平,好完成朝廷的使命。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苏圣平倒是没给脸色,尽管还是没有下跪接旨,但总算在接过圣旨后,吩咐李春树上茶,然后让他等着,自己去写奏折。
奏折中,苏圣平如实跟皇帝禀报了编练海军的进展,毕竟海军在泉州,这一切都瞒不了内侍监的眼睛,恐怕皇帝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还不如如实禀告。当然,内容上面也不是完全属实,比如说那一千个护卫队员,就谎称是民团抽调的,资金来源也说的相当困难等等。至于对海盗的作战计划,声言正在制定当中,为了防止泄露计划,在奏折当中就不予以禀报,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向皇帝禀报战果。苏圣平应付皇帝比较简单,许文斌应付官府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朝廷方面看来,以陆勇为首、罗炳南为辅的泉州官府这些年的政绩斐然,沿海其他府的税赋大都不能如期完成,而泉州每年都能如数缴纳,在沿海的府县中独领风骚。对于泉州能够做到这一点,朝廷没有否认崇武民团的作用,但同时他们也认为童益民这个防御使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要说当官也不能太能干,一旦太能干了,领导往往会把你摁在那个地方,生怕发生人事变动,反而会影响当前的大好局面,这样的结果是任何一个领导都不能接受的。陆勇和童益民两个外来户对此心知肚明,何况在泉州这个繁华的地方,日子过得也相当滋润,也就淡了离开的心思,当然这其中有没有其他因素作用,比如信息部的贿赂,这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还有点想法的是罗炳南,作为东南党坐镇泉州这个基本盘的代表人物,虽然身为二把手,但却威风凛凛,说话比陆勇还管用。但是,罗炳南也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因为他搞定了陆勇之后,才发现身边似乎有一张网,但凡他想做点什么大事,这张网有时候会帮自己的忙,比如架空陆勇的过程中。可这张网有些时候又会束缚自己,比如想要染指东门外的工业园的时候,衙门上下都对自己阳奉阴违。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罗炳南就发现,事情一旦和苏圣平有关,就总是不好办,可想拿官身压人的时候,又无从下手,搞得他郁闷不已。
关键他是东南党大将,苏圣平更是东南党不可或缺的人才,甚至比自己还重要。自从崇武民团大败海盗之后,整个福建抗击海盗都要靠着这支民团。也正是依靠这点,才能不断强化东南党在朝廷的话语权,有些类似于当初江浙党和孙思源定边军的格局。
恐怕但凡他透露点想要搞搞苏圣平的心思给江宁方面,不说周秉政,就连杜文心都不会放过他。不过,这一次内阁的廷寄倒是给了自己机会,貌似杜文心等人也对那什么《华夏新闻》不满,也是想通过这一事件敲打一下苏圣平,让他知道头顶上的云是东南党。搞民团打海盗、做生意赚钱没问题,但是搞胡乱议论朝廷大政这种歪门邪道就触碰到底线了。
内阁廷寄的内容,苏圣平比泉州知府衙门的官员更早知道,也和许文斌商议好对策了,所以之前才会对陈公公这么客气,无非就是表示对皇帝的尊重,想要表达一种配合的态度。至于官府这边,既然朝廷没有说和自己有关,就交给许文斌去应付了。
陆勇和罗炳南一起接见许文斌,这算是相当高的礼遇,同时也显示出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许文斌对此倒是很坦然,丝毫不怯场,恭恭敬敬的听完两位官员的训话后,就一言不发坐在那里。陆勇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东南党的事情,自己只想着再过个一两年,捞够银子后,就调回江宁享福,把这事交由罗炳南去处理。他也不笨,这么多年下来,早就知道泉州的事情透着邪性,乐于见罗炳南闹笑话。
果不其然,罗炳然见许文斌一个白身竟然如此态度,心里早就不爽,但还是忍住心中不快,对许文斌道:“文斌,这《华夏新闻》我看就不要再办下去了。”
听到罗炳南说话,许文斌面上还是要表示出恭敬的态度,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大人,不知道《华夏新闻》可曾违反什么律法?”
罗炳南眉头一皱,道:“此前没有这种东西,怎会有律法,内阁的廷寄就是律法。既然廷寄中说《华夏新闻》妄议朝政,那就是违反了律法。”
许文斌心中一笑,嘴上却说道:“既然内阁有令,大人又下了命令,那《华夏新闻》照办就是。”
罗炳南没想到许文斌这么配合,笑着点头道:“果能如此最好,文斌,你还可以参加国试,何不好好读书,将来通过国试,还能为朝廷做事,何必搞这些歪门邪道呢,我看还是不要再办下去了。”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惬意的喝了一口。
许文斌则是不慌不忙,还是躬身拱手道:“大人,在下可不认为《华夏新闻》是什么歪门邪道,在下认为她对于教化民众很有好处。此外,在下也将会继续办下去。既然内阁认为我们妄议朝政,那以后华夏新闻不再刊登有关朝政的内容就是。”
罗炳南把茶杯往桌上一扔,道:“许文斌,你不要曲解内阁的意思,也别不识好歹,当官府不敢办你不成。若是这般冥顽不灵,休怪本大人无情。”
陆勇嘴角一牵,心中一笑,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听许文斌仍是镇定的说道:“大人要办我自然容易,但在下并无违反什么律法,不知大人以何名义办我?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罗炳南猛拍桌子一下,气的站起来,指着许文斌道:“好你个许文斌,自认为有后台是吧!既然如此,你《华夏新闻》再出一期的时候,就等着官差上门吧!”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许文斌见状,摇摇头,转过身对陆勇躬身道,道:“陆大人,在下告辞。”
陆勇仿佛没事人一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摆摆手,道:“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