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人让你出来招摇过市，我说的实话，你要觉得我是在损你，那我也没办法。”
    话音一落，颜堇琛有刹那的错觉，是他只说了最后一句话还是嵇黎初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多问一句是会死吗？
    还有这‘渣男语录’是几个意思？
    “你那耳朵是不是先天不足？”
    永远都听不到重点是吗？
    已经很久没人能把颜堇琛气到冷静了。
    嵇黎初不是没听见，她只是压根儿不关心颜堇琛跟温励寒动手到底因为什么，话说到这儿，她已经笃定颜堇琛千里迢迢来这儿就是来找茬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哥回国的期限是多久！”
    “永久！”
    嵇黎初愣住了，没来得及反应颜堇琛的怒吼与那句永久。
    她的指尖在脑子那片空白退散后开始颤抖，接着是紧抿的唇瓣，而后是挺直的整个身体，“永久...是什么意思？”
    颜堇琛沉默着没回答。
    嵇黎初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里唯一的希冀点点破碎的声音，“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颜堇琛没看她，轻声‘嗯’了下，“秦天在缅境没查到你哥的下落...”
    听罢，嵇黎初松了屏住的一口气，“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才回不来是吗？”
    “嵇黎初，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哥就在缅境？”
    颜堇琛话里带着试探，还有那么点期待，如果嵇黎初能说实话...
    嵇黎初努力让自己冷静，可越是想理智，嵇淮森的声音就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她是没有办法正常思考的。
    “我去了我哥队里。”
    对于这个回答，颜堇琛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意料之中，嘴角扬起的弧度是苦笑还是自嘲。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其实你哥的骨灰早就被引渡回国了？”
    颜堇琛说完还是侧目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呆滞面容上全是不可置信，“你哥在国内，但骨灰你拿不到。”
    “为什么？”
    “你当了这么多年军属，就一点也不知道国家是怎么处置间谍的？你哥的罪名被坐实了，没有什么人道主义，骨灰不会交还家属，有专人处理。”
    颜堇琛的刀接二连三地扎，嵇黎初痛到麻木，用尽全力发出声音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消息属实吗？”
    嵇黎初还是不死心，或者她想更彻底死心。
    颜堇琛再次沉默数秒后开口：“我姥爷知道我在查嵇淮森。”
    言外之意，消息来源于梁济贤。
    梁济贤是谁？
    京州军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响当当人物，嵇黎初连质疑都找不到地方。
    车行驶在幽静的山路，车内空调开的很足，嵇黎初却感觉周身都围绕着散不开的寒意。
    哥哥罪名被坐实了，骨灰她也拿不到了，所以她的孤注一掷到头来竟是一场可笑的愚弄。
    她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颜堇琛的侧脸，这么久以来的伪装在这一刻悉数瓦解。
    心脏连着胃一起带来的阵阵抽搐让她在某一刻忽然伸手捂住嘴。
    颜堇琛余光瞥见，赶忙将车靠边，他太知道这消息对嵇黎初来说意味着什么。
    车还没停稳，嵇黎初打开车门几乎逃一般下了车。
    蹲在路边，她不停地干呕，止不住的颤抖跟耳鸣，她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只觉得有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将她吞噬......
    颜堇琛下车冲过来，一把将近乎晕厥的嵇黎初抱住，“调整呼吸！”
    后面的裴竹跟郝湉鑫见颜堇琛突然停车，皆是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嵇黎初的状态，郝湉鑫瞬间又怒又心疼。
    “你对阿黎做了什么！”郝湉鑫说着就要动手。
    颜堇琛声音很急，对慢一步抱着颜小宝的裴竹吼道：“去找找你车上有没有口罩或者袋子！”
    裴竹将颜小宝放下，忙回车上找口罩。
    嵇黎初闭着眼睛，可身体还是在不停抖动，颜堇琛挡开郝湉鑫要来拉她的手，抱着嵇黎初，他轻唤：“阿黎...跟着我呼吸，慢一点...”
    他声音很轻，也很急，特别是裴竹去了半分钟还没回来，嵇黎初一点也没缓解。
    没办法，颜堇琛对帮嵇黎初顺气的郝湉鑫说：“这样没用，你用双手捂住她的口鼻。”
    郝湉鑫愣了愣，不明白颜堇琛什么意思。
    颜堇琛快要失控，还是忍着解释：“可能是呼吸性碱中毒，她自己没法调节呼吸，给她增加点二氧化碳浓度，快！”
    郝湉鑫反应很快，立马抬手轻轻捂住嵇黎初的口鼻。
    “我答应你，一定让嵇淮森跟阿姨埋在一起。”
    “不管上头是谁，我一定给你把嵇淮森接回来，阿黎，听话，慢慢调整呼吸。”
    颜堇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不安，他握住嵇黎初的手跟她一起颤抖，他不知道嵇黎初能不能听见他的承诺，他是真的慌了。
    郝湉鑫抬眸看向满脸急色的颜堇琛，猜到了嵇黎初这样是因为什么，只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颜堇琛，他这是......
    空旷的山林间，两辆豪车停在路边，车灯迸发的光亮努力驱散着前方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嵇黎初呼吸终于趋于平稳，她缓缓睁开眼睛，呆怔地看着上方轻晃的树叶，她没看到颜堇琛眼底的心疼，没看到郝湉鑫跟裴竹的担心，只觉得脸传来一阵触感。
    原来是颜小宝。
    颜小宝轻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姨姨不哭，小宝给你唱歌好不好。”
    望着颜小宝稚嫩的小脸，嵇黎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的灼热更加肆意叫嚣，她费力从颜堇琛怀里起来，摸了摸颜小宝的头，“姨姨没事，小宝想看烟花，姨姨陪你去好不好？”
    嵇黎初脸上的泪线未断，声音也是发闷到无力，可她说的话又跟平时无异，仿佛她刚才的悲怆只是一场幻觉。
    她甚至还跟郝湉鑫裴竹道了个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走吧。”
    郝湉鑫余惊未散，“阿黎，我们回去好不好？”
    嵇黎初牵着颜小宝的手：“我陪小宝去看烟花，今天跨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这一年真的太痛了，她失去了妈妈哥哥，还有温励寒，生命中仅有的重要她全都没能留住。
    嵇黎初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把这些痛苦和残缺的自己都留在今年吧！
    如果不可以...
    她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