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山墓地。
看着墓碑上黑白色的照片，女孩烂漫的笑颜深深刺痛了嵇黎初。
将白色郁金香放置碑前，嵇黎初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抚摸。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还欠你一场演唱会，再也没有机会还了，说好了大腿给你抱，你怎么就先松开手了呢？”
“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那年跟我借钱让我陪你去吃饭，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我当时的生活费只够你点一首钢琴曲，本来想拒绝的，架不住你叽叽喳喳个不停，愣是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因为你，我第一次跟我妈撒谎。”
“你总嫌弃我冷冰冰，我也总说你闹腾，可你不知道，因为有你，我从不觉得我的大学生活乏味，我这四年的人气味儿，都是你在我身边吵吵闹闹带来的。”
“文西，你后不后悔认识我，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来都不是我朋友，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有朋友的啊...”
嵇黎初哭到哽咽，头埋进胸前，撑着墓碑狠狠颤抖。
岳文西听不到了，以后除了在梦里，她不会再给她任何回应。
来日没有方长，说了再见却不再见。
岳文西这朵娇艳玫瑰，凋零在了二十三岁这一年，嵇黎初的想念夹杂着悔恨，将这份感情刻进了骨子里，从此以后，心上写着岳文西三个字的地方，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痛。
嵇淮森在一旁看着，等她心底的情绪宣泄出来，将她拉起。
清晨的墓园笼罩着一层雾气，颜堇琛怔怔看着扑进嵇淮森怀里抽噎的人，一个小时前，她拒绝了他的同行，依旧是凌晨冷漠的模样。
颜堇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嵇黎初对他态度转变的如此明显，但他清楚，他们之间扎了一根看不见的刺，不深，却很疼。
嵇黎初没带任何衣物，从墓地出来直接去了机场。
相对于岳文西，嵇黎初还能有个悼念的机会跟地方，骨灰盒再小，她也知道岳文西就在那里。
可娟姐...
那个开花店的姐姐，那个她跟颜堇琛领证之后好几次无处可去收留她的姐姐，到最后，连个尸首都没有。
贵城深山里的小小坟包，里面只有娟姐的几件衣物。
嵇黎初不敢去想，她在最后失去心跳的一刻，承受了什么样的疼痛。
......
回到云州的时候，接近傍晚，颜堇琛至始至终跟在她跟嵇淮森后面，可嵇黎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像是在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走出机场，颜堇琛两步上前拉住正欲上出租车的嵇黎初，“你要去哪儿？”
嵇黎初盯着手腕上那只拽住自己的手，慢两秒抬眸，“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住酒店就行。”
颜堇琛隐忍了一整天的情绪被她这轻飘飘的语气戳破，“有家你不回，住酒店？”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跟我哥的家早就没了。”
说着，她试图掰开颜堇琛的手。
颜堇琛怒极，“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改，你这样不冷不热的算什么？”
嵇黎初面无表情，“你做的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有问题就说，冷战就没意思了。”
嵇黎初忽地鼻尖一酸，别开视线不看他。
颜堇琛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看见她扭头的瞬间眼眶浮现的水雾，他无奈叹了口气，“先回家，有什么回家再说。”
嵇黎初没说话，全身上下写满了两个字，‘不回’。
两人僵持不下，嵇淮森不动声色上前，把妹妹拉到自己身边，“她不想回去你别勉强她，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冷静？
他又不是没长眼，要是让她一个人冷静下来，他就离凉凉不远了。
颜堇琛觑过去，“劝和不劝分，我觉得你没安好心，少废话，你也一起回。”
昨天他就不该给嵇淮森打那个电话，手贱！
这回，嵇淮森索性也不说话了。
颜堇琛早知道的，这兄妹俩一个赛一个的倔。
思忖几秒，还是他妥协了，“裴竹在云州，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听到这话，嵇黎初瞳仁微缩，没答应也没拒绝。
嵇淮森看了眼，揽着她上了颜堇琛的车。
他怕再僵下去，颜堇琛会暴走。
嵇黎初上车后，颜堇琛挡住弯腰的嵇淮森，将他拉到副驾的位置，嵇黎初来不及反应，车门关上，隔音板降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要用这种态度对我？”
嵇黎初不看他，颜堇琛蛮力将人拉到怀里，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你哥一来你就不对劲，他跟你说了什么？”
嵇黎初不语，咬紧牙关克制情绪。
颜堇琛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此时已然不剩多少，“你就算要吵架，起码也得给我个说法，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你这样不声不响冷着我，算什么？”
“没说法，也不想吵，我只是单纯不想说话。”
嵇黎初声音软弱无力，但语气里的那股子冷，清晰可闻。
颜堇琛又不傻，盯着她看了三五秒，“是因为我没能帮你救出朋友？”
闻言，嵇黎初呼吸一滞，喉咙倏地发紧，“没有。”
“因为你怪我在岳文西出事之后没有警惕，让娟姐跟着出事？”
“不是。”
“那是因为我让颜旻佩跑掉了？”
“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颜堇琛面色沉了又沉，没有克制住心里的火气。
嵇黎初望着，半晌没说话，四目相对，看见他眸底怒意之下的受伤，她提了口气，“我们先分开...”
“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些话说出口往回收不了，所以你想清楚了再说。”
颜堇琛目光阴冷，一整天没跟他说话，开口动不动就说想分开，他快气死了。
嵇黎初被打断，微微敛起思绪，还是说道：“我就是因为没有想清楚，所以才想分开好好想想，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颜堇琛冷声问，“你有什么想不清楚，要分开才能思考的？”
“还要不要继续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