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我拿酒,拿酒。”
“宋公子,您喝的太多了,小心伤着自己。”
“别管我,我只要酒,只要酒。”
承欢楼上,满腹愁绪的宋怀远已经喝空了两坛好酒,却仍盯着醉眼,高声索要。
身旁的女子倒是心善,仿佛是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不甘和愤懑,只是任她如何追问,宋怀远却始终闭口不谈。
“这位姑娘,失意之人,若连这片刻放纵都不能得,那才是真的失意之极啊。”
就在两人兀自纠缠之际,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公,公子。”那女子习惯性的起身问好,却是忍不住偷偷将两人做了对比。
来人与宋怀远年龄相当,但气度却迥然不同。
宋怀远浑身酒气,双目低垂浑浊,而眼前这白衣公子却如清风朗月,浑身墨香之中,竟还带着一缕锋锐之气。
“给宋公子上酒,最好的酒。”那白衣公子随手扔出一枚银锭。
“你,你是何人?”宋怀远抬头望去,双目浑浊,沾染着酒意,但其中的警惕之色却丝毫未减。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在下阴子胥,来自肃城阴家,一介庶子,难登大雅之堂。”
白衣公子先是吟了一句诗,随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来历。
只是在说到庶子两个字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
果然,宋怀远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下意识流露出一丝嘲讽。
“庶子,哈哈,庶子真就登不了大雅之堂吗?既如此,那他又为何要将这庶子带到这世上来。”
“唉!”阴子胥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份颓丧。
他走到宋怀远身旁为他斟满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父亲有言,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我大哥做藩篱而已。”
阴子胥一声苦笑,神情之间,方才的风流洒脱早已消失不见。
“藩篱,哈哈,好一个藩篱,可是凭什么?我一枪一枪戳出来的功名,凭什么就成了他的?”
宋怀远满腔悲愤,他定定的看着阴子胥,一双醉眼复杂至极。
“唉!我说怎么远远望见宋兄,便心生感慨,原来竟是与阴某有着同等遭遇,来,喝酒喝酒。”
阴子胥一声慨叹,随后不再多言,只是为宋怀远斟满酒杯。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借着酒意,释放着心中憋闷。
此时,阴子胥几乎可以断定,宋怀中之死绝对和宋怀远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宋怀远极其谨慎,哪怕他已经醉眼朦胧,但潜意识里仍然带着几分警惕。
阴子胥也不急,今晚夜色漫长,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逼问真相。
如此酒过三巡,宋怀远终是酩酊大醉。
“阴,阴兄,为,为何要来这京,京都?”兴许是因为有着同样的遭遇,此时宋怀远明显亲近了许多。
他拉着阴子胥的手,大着舌头问道。
“不过是不想再做藩篱罢了。”阴子胥重重的叹了口气。
“阴,阴兄就,就没想过取,取代他?”
“如何取代?他是父亲倾力培养,我又是何人?”
“那,那就杀了他,杀了他,你我就不用再做藩篱。”
几句话的功夫,宋怀远突然恶狠狠的说道,很明显他已经醉了,但眼中却厉色不减,仿佛藏着无尽的仇恨。
阴子胥心中一喜,终于等到了,宋怀中之死即将真相大白。
好巧不巧,楼下突然响起了一个凌厉的声音:“金吾卫追拿嫌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妄动。”
不好!
阴子胥霍然起身。
“完了,完了,他们来找我了。”宋怀远也跌跌撞撞的试图起身,嘴里更是不住的念叨着。
“宋兄勿慌,我先带你藏起来再说,兴许他们不是来找你的。”阴子胥借势扶起宋怀远,快步走出门外。
幸好宋怀远选择的屋子足够偏僻,两人出门后,扫视了几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楼,便快步向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而此时楼下那名金吾卫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金吾卫左郎将田正,宋怀远宋公子可在此处。”
此时整个承欢楼里一片安静,那声音又格外凌厉,宋怀远听在耳中,身子顿时便软了下来。
“完了,他们知道了,他们肯定知道是我杀了宋怀中。”
金吾卫的到来,让他心神大乱,下意识的便把身侧的阴子胥当成了救命稻草。
“宋兄勿慌,咱们走快些,只要躲开这些金吾卫就没事了。”阴子胥一边安抚着宋怀远,一边急切的来回巡视。
金吾卫的到来,非常突然,他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这会儿再想离开恐怕已经不太可能,只有先藏起来,希望可以躲过他们。
阴子胥有些后悔太过托大,若非他孤身前来,断然不会如此被动。
“来人,搜!”楼下,田正的声音再次响起。
阴子胥心中一急,他本能的推开身侧一扇门,想要先躲进去。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拖着宋怀远刚跨入门内,一道雪亮的刀光突然在眼前一闪而过。
阴子胥本能的抬手阻挡,下一刻刀锋便划破了他的袖子,重重的劈在他的手臂上,火花四溅。
“壮士且慢,我等不是坏人,容我解释。”
阴子胥大惊,他先是一掌切在宋怀远脖颈处,随后快速向后跳出,摆出防御姿态。
好在对方并没有继续攻击,阴子胥这才松了口气,抬眼看向那向他攻击之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粗布烂衫,手握一柄柴刀,刀锋寒芒四射,摄人心魄。
幸好,幸好自己戴了臂甲,否则方才那一刀,便能卸掉他的手臂。
阴子胥透过破损的衣袖,看向微微有些开裂的臂甲,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丝冷汗。
“擅闯小姐闺房,即便不是坏人也该杀。”那壮汉阴着一张脸,沉声说道。
“臧叔叔,你就别吓唬他了,楼下金吾卫寻人,这位小哥哥怕是在躲避金吾卫吧?”
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从帘子背后传来,阴子胥这才察觉到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在。
他本能的侧眼望去,却被一排珠帘挡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