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要不，肉偿？
    月朗星稀，夜色如水。
    临海的密林中，一团橘黄色的火光微微跳动，舔舐着微红的锅底，架在火堆上炖煮的肉汤咕嘟嘟作响。
    洛恩起身拿起充当餐具的树枝，戳了戳汤锅里翻滚的几块兽肉，确认这些已经烂透后，抬手勾勒出几道赫密斯文，从空间魔法阵图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几只陶瓶，将储存其中的香料均匀地撒入其中。
    很快，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火堆前的忒提斯和阿斯特莱雅下意识鼻翼翕动，显然已经被勾出了腹中的食欲。
    “好了，可以吃了。”
    洛恩微微一笑，拿起羹勺，将炖煮好的肉汤盛入陶碗，依次递给了身边的忒提斯和阿斯特莱雅。
    然而接过陶碗，阿斯特莱雅却并未急着品尝鲜美的肉汤，反倒放下餐具，回头看了眼远处茫茫的海面，略带犹豫地开口：“我们白天将赫卡忒大人独自扔在海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洛恩一边品尝着碗中的浓汤，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没关系，复仇三女神和厄里斯还奈何不了她，她自己会追上来。”
    “话是这么说，但直接把她从战车上扔下去，未免也……”阿斯特莱雅微微蹙起眉头。
    “放心放心，她不会介意的，因为这可是我们艾尤岛上友好交流的传统。”
    洛恩笑眯眯地安抚，随即将自己以往在艾尤岛上的训练课程，删删减减讲给阿斯特莱雅和忒提斯听。
    什么被饿了几天的魔兽追着啃，什么跟海怪玩潜泳，什么偷隔壁独眼巨人的羊……
    或者时不时给某只傻鸟魔女试个药，中个毒，变个猪……
    又或者面临升阶仪式，被赫卡忒扔在荒岛上，独自和一大波神血眷属厮杀了三天三夜，然后被她忽悠着和前来巡逻的亚特兰蒂斯禁卫军死磕……
    听到洛恩那轻描淡写的叙述，原本还有些替赫卡忒鸣不平的阿斯特莱雅顿时哑火。
    这么教育，是生怕他活到成年吗？
    而一旁的忒提斯则更是目露怜悯和同情，蔚蓝的眼眸中甚至泛滥起了一丝母爱。
    此时，眼见情绪酝酿到位，洛恩半真半假地开始诉苦。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忒提斯刚刚痊愈，我们俩对上厄里斯和复仇三女神又赢面不大。既然都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总不能让你们出什么差错吧？也只好让师祖她稍稍牺牲一下了。
    能者多劳嘛，谁让我们之中只有她能对付得了那四个祸害？
    而且，既然是要和我们同去雅典，遇上拦路的，她肯定要出手的。”
    听完洛恩条理清晰的说明，阿斯特莱雅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随即，这位正义女神便不再过问这对祖师和徒孙之间的事情，安心品尝起由这位灶神眷属亲自准备的餐食。
    小小啜饮一口，肉汤滋味香浓，让人欲罢不能；
    将一块禽肉送入唇齿，丝丝分明的肉块，不仅没有丝毫的腥膻，反而透着股菌菇的鲜美……
    随着一道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位正义女神下意识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一旁。
    “怎么，有事？”
    洛恩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笑回答：“没有，只是看你吃的这么小心，我还以为这顿不合你胃口。”
    看着火光下小口啜饮着肉汤的阿斯特莱雅，晚宴的主厨心中泛起了一丝嘀咕。
    奇怪啊，她今晚说话怎么这么客气？而且以前吃饭的架势，可不是这个样子。
    “只是刚才胃口不太好而已！”阿斯特莱雅连忙解释。
    “那现在呢？”洛恩询问。
    阿斯特莱雅没有直接回答，仰头猛灌下手中的半碗肉汤，随即豪气地将空碗递了过去。
    “再来一碗！”
    看到食客重振食欲，洛恩的脸上也不由重新展露出笑容，当即为阿斯特莱雅盛上了满满一大碗。
    正义女神接过餐具，二话不说，直接埋头猛炫。
    那龙精虎猛的架势，让洛恩瞬间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悄悄为其在心中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这姑娘真是条汉子！
    “咳咳~~！”
    然而，似乎是听到了某人冥冥中的调侃，阿斯特莱雅没吃几口，就冷不防被猛塞进食道的肉块卡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洛恩见状，连忙关切地提醒。
    “快喝一口，小心噎着。”
    阿斯特莱雅下意识地放下陶碗，拿起地上自己携带的羊皮水囊，拔开木塞，仰头猛灌一口。
    “噗！”
    然而，水囊中的液体刚一入喉，那位正义女神就脸色一变，低头喷出口中的液体，错愕地看向手上的羊皮水囊。
    “酒？”
    “对啊，你不是挺喜欢喝这个配饭吗？”
    洛恩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反应激烈的阿斯特莱雅。
    “喝的有点急……”
    火堆前的正义女神微微干咳，随手擦去唇角残存的一缕酒液，再度拿起自己那装满葡萄酒的羊皮水囊，若无其事地猛灌了几口。
    眼见阿斯特莱雅不声不响地干下了半壶，洛恩连忙好心提醒。
    “我亲自酿的，有点烈，后劲又足，别喝太多……”
    “放心，小意思！”
    阿斯特莱雅拍着胸口，神情却依旧是往日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没醉就好。
    洛恩松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劝阻，专心对付起眼前的饭食。
    半个小时，三人菜足饭饱。
    阿斯特莱雅的俏脸上已经泛起明显的酡红，眼眸也呈现出微醺的迷离感。
    “诸位，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随即，这位正义女神从火堆前站起，准备前往自己的帐篷。
    然而，似乎是低估了体内酒意的影响，她迈开的步子不免有些踉跄歪斜。
    “我送你！”
    洛恩见状，连忙起身搀住摇摇晃晃的阿斯特莱雅。
    “嗯…嗯……”
    已经有些上头的正义女神，没有拒绝来自一旁的好意，吐着浓郁的酒气，含糊地点头应允。
    而随着血气的运行，阿斯特莱雅的醉态愈发明显，逐渐半靠着洛恩的肩膀，丰满的身体也随着歪斜的步履，和一旁的洛恩产生擦碰。
    不得不承认，前后两代正义女神的营养，都很丰富，身材全是惹人犯罪的类型……
    洛恩没走几步，就有些血气上涌，身后的【山羊】蠢蠢欲动。
    要命啊……
    洛恩当即强压下冲动，脚下加快速度，趁着还没被彻底撩拨到化身禽兽的地步，火速将阿斯特莱雅塞回了帐篷中。
    看着那张已经完全酡红一片，双目紧闭的俏脸，以及那随着心跳一起一伏的两颗【正义硕果】，某个大恶人狠剜了几眼那雪白的刀疤，忍不住摇了摇头。
    把我用权能亲自酿的神酒给顺了，还一口气喝了这么多……
    还好你老师让你出门跟着我，不然像你这样的，搜查官系列都拍几个t了！
    一顿腹诽之后，洛恩拉上帐篷的布帘，转身朝着营地中央的火堆走去。
    而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帐篷中的阿斯特莱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缓缓张开眼眸，捂着滚烫酸胀的额头坐起，银牙咯吱吱厮磨紧咬。
    ~~
    火堆前，餐具已经清洗，地上的杂物也已经被清空，一道曼妙的身影正在树干和沙地上耐心勾勒着警戒和防御术式。
    “还会做这些？”
    “并不是所有的宁芙都能像奥林匹斯的女神那样生而高人一等，被人日夜服侍。”
    忒提斯淡淡回应，耐心将防御术式的最后一笔勾勒完，随后转头看向了从林间小径中走来的洛恩，继续平静地补充道。
    “而且，家里姊妹多，父亲和母亲管不过来，我偶尔也需要帮忙照顾。”
    “不错嘛，真贤惠，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洛恩笑眯眯地称赞了一句，却不由看到听到这话的忒提斯微微一怔，投向他的目光有了些异样的变化。
    好像，在希腊夸人不是这么夸法……
    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洛恩一拍额头，连忙指了指忒提斯的后背，将自己之前制作的一瓶蜜酒扔给对方，顺势岔开话题。
    “喝点吧，里面加了镇痛安眠的草药，还有点补血和回复的功效。”
    火光下的海洋女神点了点头，轻抿一口那甜味中夹杂着果香的蜜酒，蔚蓝的眸子闪过一丝柔和。
    “之前的事，还要多谢你帮忙。”
    “哪的话，要不是你在关键时刻拉我和阿斯特莱雅一把，我们早就落在那四个女人手里了，要说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如果强如你们都被抓了，我也决计逃不出厄里斯和复仇三女神的掌心，帮你们只是在帮我自己而已。”
    “所以你看，谢来谢去的多麻烦，扯平了？”
    洛恩坐在火堆前，冲着身边已经逐渐熟络了起来的忒提斯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然而，火光下的忒提斯却摇了摇头，俏脸绷紧几分。
    “不行，现在是你还着欠我的人情。”
    说着，这位债主从口袋中拿出那枚蛇发女妖的青铜象徽，在某个债务人眼前晃了晃。
    “行，欠你一次人情……”
    意识到自己平账的企图被看穿，洛恩悻悻应下了这份承诺。
    “你说错了，是两次。”
    正当某人嘀咕间，忒提斯在他眼前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认真纠正。
    一时间，洛恩有些气急。
    “怎么又多了？”
    “需要我帮你回忆？”
    忒提斯问了句，随即淡定地掰着指头，重提旧事。
    “除了塞浦路斯岛一次，还有原始海洋的这回。”
    “行行行，两次就两次……”
    随着这位海洋女神报出无可抵赖的事实，洛恩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腹诽。
    果然，希腊的女神都是小心眼。
    尤其是那种又聪明，又不好骗的类型。
    得到了洛恩的正式承诺，忒提斯紧绷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随即用绳子将那枚青铜徽章串好，递给了眼前的男人。
    “帮我戴上。”
    说话间，那位海洋女神撩起披肩的金发，指着雪白的后颈示意。
    洛恩瞥了一眼，不为所动地轻哼：“咱们有这么熟吗？”
    忒提斯将青铜徽章递到洛恩的手中，淡淡开口：“那就当是你还我的第一个人情。”
    “你确定？我的人情可是很值钱的……”洛恩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上前将这块青铜徽章戴在了忒提斯雪白的颈子上。
    成功得偿所愿，忒提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明媚的笑容，将这枚特殊的项链放进领口，从火堆前站起，走向夜色下的帐篷。
    目送那位海洋女神的曼妙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月色下的洛恩看向残留着某种余温的两只手，喃喃摇头。
    “亏了……”
    不过，也只是目前小亏而已，以后就说不准了。
    戏谑地嗤笑一声，洛恩抬手熄灭余火，起身走向自己的帐篷，准备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明天满满当当的行程做好准备。
    虽然在俄刻阿诺斯之海上，成功坑了一把赫卡忒。
    但以她真正的身份和实力，复仇三女神和厄里斯加起来估计也拦不住这位偶然性的化身。
    所以，明早还是尽快出发，赶往雅典。
    最好，是在赫卡忒之前。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去雅典总不可能是旅游的吧？
    但愿，那边别真出什么意外……
    洛恩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幽幽叹了口气，随手拉开布帘，走进帐篷内。
    然后――
    他若无其事地掉头转身，猛然激活【山羊】，拔腿就跑！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帐篷内回荡，眼前的出口和道路瞬间交错变动，一个分化千百个，一条变成千万条。
    片刻之后，全速狂奔的【山羊】，经过几道岔路口，恍恍惚惚地绕回了原点。
    “你跑什么？”
    伴随着慵懒的声音，紫发的巫术女神从温暖的被窝中坐起，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眸，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雪白的藕臂和如玉的香肩裸露在外。
    洛恩看着光纹律动的整顶帐篷，无奈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您替我们断后，一定没少受累，海上的风又这么冷，当然是端杯热茶给您暖暖身子。”
    “受累还谈不上，只是稍微友善地交流了一下。她们也很好说话，答应从此以后，不再骚扰你们。”
    赫卡忒说着，右手五指松开，笑眯眯地张口轻轻一吹，几根漆黑如墨的羽毛从指掌间飘香洛恩的眼前。
    那熟悉的毛色和纹理，让洛恩的心跳不由慢了半拍，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而亲切地笑容。
    “我就知道，区区复仇三女神和厄里哪有资格正视您的威光！”
    然而，在表面恭维的同时，洛恩心中却不由咬牙切齿地一阵腹诽。
    什么乌拉诺斯的血种？
    什么倪克斯的残渣？
    这连赫卡忒半天都没挡住，还被她薅了一地的鸟毛，纯纯四个铁废物。
    赫卡忒无声无息地出现他的卧室，还带来了这些鸟毛，海上的结局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厄里斯和复仇三女神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果然，赫卡忒这女人，强到离谱！
    猜测得到确切的印证，洛恩暗暗心惊，对赫卡忒的警惕一路拉升到最高。
    “行了，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此时，赫卡忒摆了摆手打断了某人的恭维，随即托起下巴，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欺师灭祖的好徒孙。
    “所以，接下来，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神的礼物，从来附带有昂贵的价格。
    同样，神的恩赐和助力，也绝非平白无故。
    帐中曲线半遮半掩的女神，美目眼波流转，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饶有兴趣地开口。
    “不如，肉偿吧？”
    “……！
    瞬间，洛恩心脏一抽，错愕地看向那位师祖，随即在暧昧而凝重的气氛中，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