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南京开会后又带人去莫云高地盘的张祈山回来了。
张副官亲手安排了宴席,见楼上的女子还没醒。
原本不想站在门外把人叫起来,可碍于佛爷的命令只能任劳任怨的坚持不懈敲门。
“张星月,该起床了。”
“烦死了,大早上叫魂人…啊……”一个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
“佛爷到家了,该吃午餐了。”
“饿不死我,滚…”
张副官和丫头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不是早餐啊,姑奶奶,你快点起来吧。
丫头小声问候了一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
“进来。”
丫头在外间亲自端水准备给女子刷牙洗脸梳发。
这会女子被吵醒了,在床上伸个大大的懒腰,去衣帽间挑衣服。
三楼是她的地盘,原本除了主卧还有几间侧卧,后来张祈山都叫人给打通了,改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衣帽间。
反正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贪图享乐的本性,她为人薄情,喜怒无常,偏偏总有人愿意纵容她,哪怕是在战乱频发的这几年,她也过得自由自在。
穿了一身解九使人送过来的旗袍,剪裁款式都不错,衬得腿是腿腰是腰,亭亭玉立如风中菡萏。
下楼时直接把客厅里陪着张祈山下棋的解九,以及等她下楼的几人看得眼珠子发直。
直到江南念没好气赏他们一记白眼,齐铁嘴才如梦初醒凑近问道:“小月亮,你醒了?”
女子没好气道:“不然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吗?”
多日和睦相处下来,齐铁嘴一点都不生气,嘿嘿傻笑。
昨日跟着她跑去无老狗家玩闹到宵禁时分才归家,她起不来很正常,只是佛爷非要一回来就见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解九则用棋子敲敲棋盘,提醒对面的人:“佛爷,该你了。”
齐铁嘴跟护主的大狗一样围着她打转。
刚回来的张祈山也静不下心,面上强作镇定,手里执棋,却迟迟未能落下,
江南念走上前夺走棋子却是“啪”一下拍在棋盘上:“可没听说过张大佛爷在围棋上有什么造诣?”
这棉里藏针任由谁都听得出来,看来大小姐的起床气还没消。
张祈山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下另一个问题。
“九爷擅长下的是象棋,怎么改下围棋了?”
解九笑笑:“佛爷明知故问,张大小姐喜欢下围棋。”
瞧女子这一子瞬间改变局势,他立刻拱手说:“在下甘拜下风。”
张祈山朝她看来一眼,那眼神高深莫测,江南念无所畏惧:“看我干嘛,你回来,我觉都不能睡了?
虽然不是早上,她也是有起床气的。
张祈山轻松捉住她的手腕,如同她还是几岁小童那般亲昵地拥住她,只是说出口的话跟长辈完全挂不上钩:“张星月,你玩我们?”
江南念眼波流转间,打开他放在晚间的手掌。
“张祈山,我俩关系有这么亲密?”
你抱谁呢?
当我是戏子粉头之流,想抱就抱?
张祈山自己也是后悔不迭,如果当初多试探几次,也许能早点和她关系更进一步。
也不至于自己得知她就是小月亮之时,平白二十几天见不着人,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女子神情慵懒,张祈山低声下气哄着她:“别生我气了,嗯?都是我不好。”
这人挺拔之姿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只雪白的小羊羔,被野兽叼着喉咙觊觎着,等待蓄势待发的交配。
她太乖了,这很不像是随心所欲的张星月。
江南念懒洋洋地靠在他怀中,嫌弃道:“这料子怎么那么硬?”
“放开,别逼我动手。”
嫌他穿着军装风尘仆仆呢,材料硬不说,还不怎么透气,虽然张祈山热死她也不关心,可他把她抱腿上坐着,这种硬料子这磨得不是她么?
“怎么,只有张海楼可以?”
只是想到一起出发的俩人,张祈山眉头微蹙反而放开了她。
江南念施释然落坐单人沙发,手侧就是电话。
张祈山拿着烟在盒上点了又点,最终还是放弃点火,说话声愈发沙哑,“你不问问你的相好任务如何?”
女子好整以暇道:“关我什么事情呢?”
打着你越不问,我越是要说的想法。
张祈山平静看着她,语气暗含汹涌,“我在明面上牵制莫云高的势力,张海琪她们去暗杀。”
“莫云高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最后还是让他逃了。”
江南念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所以呢?”
最烦这种说话说半截的人,装什么逼格呢?
换作一年前,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张家人有什么交集。
也许,这一生的清名荣誉,尽数都会为眼前的女子摔个粉碎,张祈山却不以为意,反倒甘之如饴。
他看着她道:“张海琪中招了,她头发白了。”
许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气氛很是怪异。
齐铁嘴想问,却发现俩人的表情都很不好,他对上张祈山身后的副官,他微微摇头,表示此时不要多嘴。
电话铃声响起,张海楼离开后,总会给她打来电话。
她不接,大多数都是张副官接的,张海楼也不管对面是谁,每次告知对面他做了什么。
这次张副官还是想上前接,女子却一反常态拿起听筒放置在身侧小几上。
那边张海楼看着房间里睡着的人,低声道:“张星月,任务只完成一半。莫云高是个混蛋,他以张家人为食。”
“我和一对很厉害的双胞胎姐妹花对上了,差点把小爷割了喉。最后,我和干娘一对一险胜。”
“小月亮,娘中毒了。她头发白了好多,藏也藏不住。她脾气变坏了好多,我怕…我怕我们回不去厦门。”
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哽咽有些茫然有些手足无措。
“媳妇,我不知道怎么和虾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娘要是没了我怎么和虾仔交代?”
“娘睡着了,一天比一天睡得时间久远。”
江南念清冷的眸子仿佛沁着夜晚的寒霜,“张海楼,记住我的话。不要来长沙,带张海琪去南疆寻她的老相好。”
“守山人在等她,人家等了她一辈子。若她不去,此生大慨也是白等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过于平静,平静到令人无法察觉那究竟是厌恶还是喜欢,是欣喜还是悲寂。
“那里有她的爱人,有她想要寻找的人。”
“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如同我和虾仔说过的,露水姻缘而已。”女子凉薄的语气给人一种无法动摇的狠厉。
不等张海楼再说什么,她就挂断了电话。
齐铁嘴早在他们沉默时,就开始卜卦,此时忙安慰她。
“小月亮,我为张海琪算过了。枯木逢春之相,放心吧她会遇难呈祥的。”
江南念依旧低垂眉眼,语气依旧。
“我知。”
她不是为张海琪难过,她是想到了另外一个故人而已。
江南念也不知,该不该去见他。
明明,大概率他还是不记得自己,可心是管不住的。
她微微撑着脸低垂眉眼,眼下不说话侧着脸的江南念是极美的,身上多了几分含蓄与疏离,这种内敛的美与之前那种艳光四照的美有极大的反差。
张祈山浸淫官场多年,眼神更是毒辣,江南念哪怕隐藏再好,他也能瞧出些许猫腻。
她现在心情不好,是因为张海琪还是张海楼那小子?
几人看着她起身顺势抽走张祈山手里的烟。
皆若有所思望向女子靠着栏杆的侧影,她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反而是拿起打火机点开,抽了一口漫不经心吐了个烟圈,夹在指间燃烧着。
解九收回眼神问了一句,“佛爷,张海琪头发白了是什么意思?”
张祈山语气淡漠,冷硬的下颚线微压,“张家人一旦开始衰老,生命要到尽头了。”
所以她这是物伤其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