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情不情愿,有了方才那一出,众人被引向堂后的出口时,都表现得极为顺从。
洛千淮跟星璇的手紧握在一起走在最后,临行前还向着挂一先生所在之处瞥了一眼,只见他含笑望着自己,还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对她抱有极大的信心。
从厅后转出去,穿过一道天井,便进入了侧方的夹道之中。
说是夹道,其实也足有五人并肩宽窄,皆是用厚重的条石砌成,两边的围墙则足有五米高下,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高墙之外的空中,已然现出了一丝暗青色的曙光,昭示着夜幕即将消散。
再往前走了数百米,便进入了一处山壁之前。青铜所铸造的厚重大门对开,内中漆黑无比,隐有尖锐的风声自内传来,更添诡异之感。
前排的人群略一顿步,然后便络绎而入。走在她前面约十数米的乔槐,就在这时忽然回头,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唇角翕动,但到底没有吐出声音。
“大娘子,我看他肯定是在骂你!”星璇凑到她耳边说道。
“不用理会。”洛千淮这会儿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手指上的毒。它们似乎并不想安份地待在手掌之内,开始向手腕蔓延缓缓延伸。
距离系统开始升级,最多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距系统升级结束至少还有四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只是这种事,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星璇,以免她担惊受怕,却又于事无补。
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洛千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已经见到了极微弱的光。
火把的光源被隔绝在门外,眼下的微光却是来自于甬道两侧墙壁之上,密密麻麻生着的一种会发光的苔藓。
洛千淮与星璇再向前行了几步,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轧轧的机杼声,二人急忙向前奔出了几十米远,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轰响。
这声音惊动了所有的人。再回头望,只见来路尘土飞扬,一块巨石将入口处封得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它的厚度。
真有必要将入口封得这般紧密吗,难道是怕有人提前打出门去不成?洛千淮心中疑窦丛生,但其他人却似并不以为意。
走在最前方的倾城公子停下了脚步,回身拍拍手:“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便都止了步,一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一边听他说道:
“大家想要拜入挂一先生门下,所恃的都是一颗求学之心。这迷宫深远,看起来也是危机重重,那金红鱼珠更是不知究竟在何处,若是现在大家先乱了阵脚,说不定没有人能笑到最后。依在下之愚见,倒不如我等先齐心协力,先不要自相残杀——待到那金红鱼珠现身,大家再各展神通,如何?”
他的提议,立时便有人拍手附和,很快便有约三分之一的人围拢到他身边去,形成了一个小型团体。
“廖小友的话,跟在下想的不谋而合。不知道其他人,可还有什么别的高见?”一位身背双剑的马脸男子说道。
透过星璇的嘴,洛千淮也听说了此人的江湖匪号:暗香来。
咋一听挺文雅,但却是个入室盗窃的老手,虽说也会用剑,但最常擅使的道具却是迷香。
怪不得跟那倾城公子一个鼻孔通气呢,原来根本就是一丘之狢。
今日在场的人大多是特立独行之辈,除了先前聚拢过去的数十人之外,其他人在听了之后,虽未点头却也并未反对,亦没有与廖倾城等人组团的想法,而是迈开大步,直接向内而行。
洛千淮也在他们之中。她对那些喜怒不定的邪道中人敬谢不敏,所以也并不敢与人随意攀交情,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跟在大部队后面,能苟多久就苟上多久。
只是她不想找别人,却有人找上了她。
“这位阿姊。”一直用手牵着壮汉的十岁女童,怯生生地唤住了她:“您能带着我一起走吗?”
星璇不认得这个小姑娘,但本能地感觉到她并不像表面看着那样简单。
“大娘子。”她提醒道:“江湖行走,尤其要注意小孩跟老人,他们往往都有特异之处。”
“你说得不全对。”女童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明明还有女子的,越是美貌的女子,越要小心——所以阿姊你看,你跟我要是走在一起,其他人肯定会提心吊脸,我们可就安全了。”
洛千淮从女童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她能分辨得出来,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孩儿,并非是侏儒所扮,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那女童却是极为敏感,仅从神色就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是阿翁想要拜入挂一先生门下。阿母不舍得让他离开,我便偷了信物,偷偷溜了出来。待得知试炼内容之后,又央着叔父帮着寻了位功夫极好的师兄来保护我——这位便是阿讷师兄,人很好的。”
那位唤作阿讷的壮汉挠了挠头,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大半:“两位小娘子,我这位师妹没什么江湖经验,但是直觉却是敏锐得紧,她说你们二位是好人,那就八九不离十,还请两位多关照。”
“所以二位其实是属于同一门派的?”洛千淮若有所思。
“没错。”女童有些自豪地道:“我们都是白马门的,我叫靳燕鱼,我阿翁便是门主靳白马。我们宗门就建在数百里外的凤凰山上,西京这边设了分舵。我叔父便是分舵舵主,这位阿讷师兄,便是他的弟子了。”
还真是没什么江湖经验,这么轻易就把身家背景都倒了个干净。
星璇的脸色也舒缓了不少,对洛千淮道:“凤凰山上确实有个白马门,以外门横练功夫为主,行事也不算太霸道——只是不知靳门主为何想要拜到挂一先生门下?”
“还不是因为阿母的身子。”女童的声音有些低落:“明明是生了病,可来看过的大夫却都说治不了,还有的干脆说是中了邪。眼见着人一天比一天更严重,阿翁终是下了决心,托人求挂一先生出手........”
“你是说,挂一先生还懂医术?”洛千淮惊讶地问道。学医的人,不该是那样轻视人命才对。她本能地感到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