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突如其来
作者:容筝   医锦添香最新章节     
    不管是傅晖还是李垚都没能请动裴旭出来做事,裴旭也曾一度以为他会和明筝在此度过他们的后半生,做一对真正地隐世夫妇。
    可惜安宁的日子并没有让他们享受得太久。
    这一年的秋季突然连续好几日的天降大雨,河水倒灌农田,整个莲花村又是在群山环绕下,发生泥石流的风险太大。
    全村人都在努力抗洪。一出现险情裴旭就出去了,他找了里长迅速组织村民出来想要抵抗天灾,让洪水能顺利退去。
    然而他们到底是低估了这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水位越来越高,而且西面的山远看着已经有落石和泥浆滑落,瞬间往村子里冲来。
    裴旭见状便知道事情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他和里长说:“这里只怕住不了人了,咱们先组织大家撤退吧,要不然都会被困死在这里。要是东西两座山同时发生泥石流的话,咱们村子会被淹没的。”
    里长听了裴旭的建议,他还有些不甘,说道:“撤退,咱们能撤到哪里去。山上都埋着咱们的祖祖辈辈,祖辈肯定会护佑着我们的。”
    裴旭说:“天灾来了祖辈也没办法。咱们再不想办法自救的话只怕都会死在这里。活着才更要紧。”
    裴旭好一番话才让里长清醒了些,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景,只好又向裴旭求救:“那夫子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撤退!逃出去才行。眼下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裴旭少有地朝里长吼了两句,眼下不能再有任何的迟疑,必须马上行动才行。
    里长见裴旭生气了,他一个激灵忙说:“裴爷您吩咐,咱们都听从你的安排。”
    裴旭说:“去把村里年富力强,会水的先集结起来,然后通知各家各户准备撤退。每一户都要通知到。”
    里长听了裴旭的话赶紧去办理。
    自从裴旭走后明筝被留在了家中,她看着情况不好,心道只怕这个村子是住不下去了,她得做好准备撤退。
    明筝首先想顾的是那些对她来说比命还珍贵的药材,那些她辛辛苦苦配的药可不能就这样给扔掉了。明筝赶着收拾药,没多久裴旭就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焦急地催促道:“阿筝,赶紧收拾收拾,这里不能住了,咱们要离开莲花村。”
    “抵不住了吗?”
    “抵不住,再耽搁下去,只怕咱们都会命丧于此。这里的地形不好,这次的雨下得太大了。”
    “好,我正收拾来着。”
    裴旭也没功夫在家陪着明筝一块儿收拾,他拿了两样东西就要出门了,明筝追了上来问道:“你现要去哪里?”
    “组织村民撤离。里长看着有些不靠谱。你收拾好了赶紧去村口别耽搁得太久。”
    “哦,好的。”
    看样子是准备撤离了,突然要离开住了差不多两年的家明筝还有些不舍。
    曾以为会和裴旭在这里住一辈子,没想到离开的这一天会是这样的姿态。
    家里的细软之物是傅晖出现时明筝就收拾好了,那时候她想裴旭要跟傅晖走的话,她也跟着走,哪曾想他根本就没去。这次看来是走定了。
    明筝背上了包袱,准备离家时,突然见屋顶上一块瓦片径直掉在了她的脚前,直直地砸了个洞。明筝吓了一跳,就差那么一点瓦片就会落在她的头上。到时候脑袋不开花也得被砸得头破血流。
    紧接着又听见了什么轰隆隆的声音,她再也不敢在屋里待,飞快地朝外面跑去,外面下着小雨,明筝也顾不上什么了。
    她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之前他们住的屋子还只是漏雨而已,没想到这一刻就被山上滑落的滚石击中,屋子已经垮塌了一大半。
    明筝胆战心惊,要是再晚一点逃出来,估计她就被埋在那下面了。
    在去村口的途中,她见到了不少忙着逃走的村民。大家冒雨赶到村口。
    这里裴旭和里长还在费力组织,年轻的汉子们已经扎好了几个简易的竹筏。
    通往外界的路已经被毁,现在他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走水路。
    村里会水的村民里长已经统计了出来,裴旭说:“眼下不能再迟疑了,只有从这里跑出去咱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要不然只能被困死在此。”
    “我不走,咱家还有牲口,还有那些田地,走了可什么都没了。”当下有村民不依。
    裴旭说:“谁愿意背井离乡,这不是被逼迫得没有办法了么,不走的话等待的就只有死。”
    “咱往山里跑……”
    那人还没说完,旁边的好汉就一巴掌呼啦过去了,骂道:“你这个畜生,还嫌咱们死得不够快是不是?让你走就跟着走,少那么多废话。现在活着不是比什么都重要,你就别添乱了。”
    让这些人离开家园确实困难,可眼下再不走的话就怕永远走不出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趁着雨不算太大然后逃出去,再拖延下去,只怕连生的机会都没有了。裴旭和里长俩跑上跑下安排人员撤离。
    当下只能坐着小竹筏离开。
    明筝不给人添乱,静静地排在最后,她知道裴旭肯定是最后离开的,她也要留在最后。
    果然到了后面就剩下七个人了,除了裴氏夫妇,还有里长夫妇以及他们家最小的女儿,还有一个老婆婆带着个五岁大的孙女。
    当下只剩下了一个竹筏,一个竹筏要坐七人似乎有些勉强。
    裴旭和里长说:“你们五个先走吧。”
    里长忙问:“那么你们两口子怎么办?”
    “我会有办法的。”
    里长有些发急地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的话,我也不会水,这撑杆也不会啊。”
    看样子必须得一起走。春娘向明筝伸手拉了一把,明筝只好上了竹筏。裴旭见状也只好上去了,撑船就成了他的事。
    裴旭撑得很快,因为雨点似乎又渐渐下大了。
    明筝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底下涌动的洪水,那竹筏也跟着波涛上下颠簸。他们能不能顺利逃出去?此刻她是胆战心惊的。
    那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当时就吓得哭了起来,明筝忙去安慰小姑娘:“小妹妹别怕,咱们肯定能顺利上岸的。”
    小姑娘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些,哭喊着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爹爹,要爹爹。”
    小孩子的爹会撑船,带着老婆走到前面去了,明筝又安慰说:“没事啊,咱们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了。”
    明筝担心那个小姑娘掉下去,她一直紧紧地帮那个老婆婆牵着小姑娘。
    他们坐着竹筏一路往东,在过一个狭小的洞口时,所有人都不得不伏低了身子。这一路从畏惧到慢慢平复,他们也都渐渐接受了。
    春娘见明筝倒是一脸的镇静,她和明筝道:“要不是遇见你们夫妇,只怕咱们也逃不出来。”
    明筝说:“怎么可能,人在危急的时候总会逼出以前从来没有的潜能。”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是你家裴郎,咱们哪能这样有序地撤退。你家裴郎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有句话叫做怎么说来说,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
    明筝听了这话她含笑道:“他要知道你这样夸奖他,不知道多么高兴。”
    春娘笑道:“我这说的是实话。你家裴郎还真是个厉害人物。之前你知道村里都怎么传你们吗?”
    春娘开了个头,正要说下去的时候,里长喝止了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悠闲得传什么闲话?”
    春娘被丈夫一喝止,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过了许久,见岸边的竹筏越来越多,村民们大多在这一段靠了岸。裴旭也朝岸边撑去,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靠了岸。明筝最后一个落了地。
    “裴夫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裴旭说:“先找个地方整顿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咱们出来了多少人?还有没有被落下的?”
    当下便有人去清点了人数,莲花村一共住了三十四户人家,一共一百零三人。如今逃离出来的一共七十七人。
    还缺二十六个人。裴旭找人仔细打听了,才知这二十六个人里其中有七个人这几天正好不在家因此躲过了一劫,也就是说还有十九人困在村里没有出来。
    “差十九个?这十九个是个什么情况,你们有知道的吧?”裴旭皱紧了眉头。
    裴旭见这些人不怎么答得上来,他想着十九条性命 一时也放不下,因此和里长商量:“里长您先顾着此处,我带人再进村瞧瞧。”
    里长听说裴旭还要回去,他有些紧张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又回去干吗?”
    “还有十九人下落不明,能救出几个是几个。这里就先交给您了。”
    裴旭又喊了一嗓子,之前帮忙撑竹筏的人有两个很快就响应了。
    然后三个竹筏准备往村里去。
    明筝并不是第一个知道裴旭回村的人,她还是听见乔婶儿和她说的:“你男人又走了。”
    “走?他上哪里去?”
    “他听说村里还有十九个人没有出来,这不忙着回去看情况。”
    明筝知道后心里只是担忧,他们从村里出来在水上漂泊了不短的时间,这雨就没停过。村里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冒这么大的危险回去到底值不值得。
    村民们有生病,有受伤的,这会儿明筝也顾不上回村的裴旭,她还要忙着照顾病人。
    里长带着人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只要不下太大的雨勉强能住。
    大家都聚在棚子里吵吵闹闹的耳根一点都不清静。
    有个大汉过来和里长商量:“咱们是出来了,可下一步咱们打算怎么办,咋没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里长说:“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和裴夫子之前商量过,其实咱们那里一遇上洪水就得完蛋,天然的堰塞湖,现在咱们只能另寻他处落脚。”
    “不能回去呢?”
    当下那些人知道后都不答应,个个要吵嚷起来。
    里长见有些控制不了局面,裴旭又不在跟前帮忙,他只得自己强硬起来。
    “你们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造化,这时候瞎嚷嚷做什么?我还想回去呢,可那里现在已经不能住人,咱们回去做什么。这不还商量着将来去哪里落脚吗,你们一个个地激动什么,那么有力气,当初裴夫子在询问谁愿意回村去看看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冲上前去。既然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都得听咱们安排。”
    这场百年难遇的暴雨一夜之间改变了村里的人,大家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耐以生存的土地,也有人失去了家人,剩下的就只有这条命。
    明筝也一路安慰着他们:“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要紧了,俗话不是说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有一口气,将来总能创造无限的可能。咱们在里长的带领下另寻一个合适的住处,到时候重建家园,好日子都会回来的。只要把眼下最艰难的关口闯过去就好了。”
    她的这些话也不知大伙听进去了多少。
    这一宿到了后半夜雨终于渐渐止住了,裴旭带着几人返回村子,这一走就再没了消息。明筝心里始终担忧,到了后半夜她眼睛也不敢闭只盼望着裴旭能早点回来。
    春娘带着孩子出去方便后回来见明筝还在口子上坐着,她让女儿先进去了,这里和明筝闲聊起来。
    “幸好雨没有再下了。你别担心,裴夫子那样有本事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完美解决。”
    明筝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后面的路还不知怎样走。大家意见不合,就连里长说话也不管用,我就怕这些人会吵起来。”
    春娘又说:“吵闹打架都很正常,每个人心里都有脾气,就是我也有一肚子的怨气。现在谁愿意出去漂泊呢,这不被老天爷逼到这个份上才没办法了。要不是裴夫子在,咱们只怕连逃生的希望都没有。”
    他们离开村子的那一刻起,大家都成为了逃荒的灾民。
    天下之大,他们要寻找将来能够安身的地方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