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客中
作者:容筝   医锦添香最新章节     
    “对啊,我准备跑路了。”明筝就顺着伙计的话往下说。
    这可把伙计给整不会了,他向刘十一求救,刘十一也十分地诧异:“东家,您这是来真的啊?”
    “工钱已经结给了你们,下一步我就打算把这铺子给盘出去了。这些多谢二位的帮忙,咱们医馆不管是顺风顺水时,还是遇到困难时,你们都没有抛弃我,我很感动,原本想着凭着咱仨的努力一定能把厚善堂发扬光大,还想着冬天时咱们将旁边的铺子也盘下来扩大经营来着,可是计划哪里赶得上变化啊。如今被催着上京去,我也不得不跟着一块儿走,可惜这个店面我是带不走,只能想法找人来接手。总之自从我开了这家店,辛苦你们二位一直以来的照顾,感谢你们陪我走过了这些日子。”
    明筝说着鼻子有些发酸,她朝两人鞠躬致谢。
    他们是外来者,好不容易才在桐兴站稳了脚,他们经历过了起步时的艰难,经历过了后面流行的小儿疫病,经历过了风光也经历过了马武的刁难,一切都在向着平稳发展时,明筝却要离开了。
    两人都是一脸的不舍。
    “东家,您这是来真的啊?”
    “我几时哄骗过你们。刘大夫,你的字写得好,你来帮我拟一份转让启事,回头再帮我拟一份转让协议,我要张贴出去。只希望能在短短的几天里尽快找到接手的人。”
    这里明筝已经准备好了纸笔,她又亲自研了墨,然后将笔递给了刘十一。
    “我念你写……”
    刘十一握着笔,却迟迟下不了笔,从笔尖滴落下来的墨汁很快将纸张印染出几点墨花儿。
    “东家,您上您的京城,厚善堂还是留给咱们吧。等到您哪天回桐兴了,还是厚善堂的东家,我们知道您在这家医馆里倾注了不少的血液,我们哪能让您的一片苦心白费。您不在跟前,咱们也会照顾好厚善堂的。”刘十一说。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而且回不回来都不知道。你们死守着……”明筝又觉得这样说不大妥当,只好又道:“我走了也没人给你们发工钱啊。”
    刘十一将笔搁下了,他直接问明筝:“东家这家店子打算多少钱转出去?”
    明筝说:“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咱们是熟人了,便宜点吧。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这么多。”
    明筝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因此也顺势道:“内部价格的话你拿八十两就成。”
    刘十一倒也爽快,忙道:“成,八十两就八十两。下午咱们把文书给定下了。”
    “好!”
    宋明筝也是个爽快的人。
    因为刘十一的慷慨,厚善堂顺利地就找到了接手的。她也相信凭借刘十一的医术和医德肯定能把厚善堂继续发扬光大。
    铺子上的事算是处理好了,剩下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女人们该如何安顿。半夏是逃荒路上就跟了她的,也没个家人亲戚可以投靠,她先找半夏问了话:“你是想留在桐兴,还是想跟我去京城?”
    半夏视明筝为主母,立马就表达了决心:“我愿意一辈子追随太太。再说您教我习医我还没学成呢,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成,我带上你。”
    剩下的就是林娘子和蒋娘子,她也吩咐找两人谈了话,两个仆妇的情况也差不多。林娘子是当初家里需要找个厨娘然后顺利找到了她,林娘子在家这么久后做什么事都兢兢业业的,一点错也不曾有。而且做的菜干净又可口,家里人都喜欢。
    她找林娘子说明了缘由后,林娘子思量了好一会儿:“老爷和太太都待人十分随和,都是极好的人,我也想一直跟着你们。只是你们要去京城,那么远的路,只怕我是不能再跟随下去了,多谢老爷和太太这些日子来的款待照顾。”
    明筝也不勉强,她同样给了林娘子一个大大的封红,感谢林娘子对这个家的付出。
    轮到蒋娘子时,蒋娘子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如何回答,蒋家没人了,现在就剩下了他们祖孙俩。蒋娘子倒是想跟着去京城,可是带着小龙毕竟不方便,小龙还在学堂里念书,可是留下来的话他们祖孙的生活只怕会更加艰难。因为除了裴家只怕很难遇见对他们祖孙俩这样照顾的人家了。
    蒋娘子眼圈红了,支吾道:“这可怎么办呢,要是没有小龙我情愿一辈子追随太太。”
    蒋娘子忘不了他们祖孙最艰难的时候是明筝向他们伸了一把手,给他们祖孙俩提供栖身的地方,明筝还让小龙进学堂读书。读书这事她以前是想也不敢想,但太太却帮她办到了。
    蒋娘子便向明筝跪下,然后就要磕头。
    明筝赶紧去拉起来:“给我磕头做什么,也不怕折我的福寿。”
    “我是感激太太对咱们祖孙俩的照顾,要没您,咱们祖孙俩也不知沦落成什么样了。您是咱们的大恩人。”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您来咱们这里活也没少干啊。你要是想留下的话我替你安排后路,要是想跟我们上京去的话,将来在京城的生活我也会替你们安排妥当。小龙读书也不会耽误他。”
    “太太这话当真?”
    “我几时哄骗过你?”
    蒋娘子哪里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忙向明筝行礼,表示愿意跟着一起上京去。
    然后剩下的就是丹娘了,丹娘本人的意思是愿意跟着明筝走的,可丹娘到底还有家人,她可不敢贸然答应,便带了丹娘一道回了村里,找到了里长和里长太太一起商议。
    春娘哪里舍得让女儿离开自己,而且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
    身边的这些人和事就算妥当安置好了。
    裴旭这几日也够忙,一天下来连个身影也难见到。
    忙完这些事转眼就到了离开桐兴的日子。
    三辆马车,外面还有几人护送。跟随护送的人全是周缮的手下,全是皇城司的人。
    明筝抱着孩子坐在车内,她和裴旭说道:“怎么感觉咱们像是被押解上京的?”
    裴旭忙道;“你别这么敏感。”
    “是我敏感吗?”明筝总有不好的预感。
    重楼还没有一岁大,这么小的跟着要赶着跋山涉水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刚上车时重楼倒还乖乖听话。那股新鲜劲过去后就开始烦躁起来。
    明筝和蒋娘子轮流带也很难将孩子哄好,只有等他哭累了睡着后才会安静下来。
    在天黑前,他们到驿站里落了脚。
    一家三口住一处屋子,幸好裴旭不做甩手掌柜,他会帮着带孩子,这样明筝也没那么难熬。
    不过孩子到底太小了,路途遥远,条件又比较艰难。出发不过五六天,孩子就病了。幸而明筝就是大夫,又擅长小儿病,随行又备了不少的药材。
    带孩子出门是件极辛苦的事,重楼的身体才好一些,蒋逸夫却又病下了。逸夫的病还不轻,明筝忙得恨不得将一个人掰成两个用。顾了这个又去顾那一个,可把她累得够呛。
    他们一路行的都是官道,随行又有人护送,加上出行的气候又比较适宜,一路走来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艰难险阻。
    从桐兴到京城,这一路竟然行了四十来天。
    在路上耽搁这么久明筝是无法想象的,这段旅程太过漫长又难熬。
    入京那天,她从纱窗里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时只感到满身的疲惫,一点兴趣也没有。身边的半夏倒是十分的激动,看你什么都是新奇的。
    “太太,那是什么东西,个子好大,可是又不像牛,又不像骡子的,背上鼓起的那两坨是什么东西?”
    明筝瞥了一眼说:“那是骆驼。”
    半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自然新鲜。
    的确是天子脚下物华天宝,一片锦绣富贵。
    明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想起了裴旭曾说的那话,在这里什么干什么都能成。
    车子进城后跑了好一阵也没有停下来,在穿过几条热闹繁华的街巷后后面终于渐渐安静了。
    明筝朝外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车子驶入了一条安宁的巷子,后来车子终于慢慢地停下了。
    半夏先下了马车,明筝便将重楼递了过去,正要下车时却见两个仆妇迎了上来,两个人一人给明筝打帘子,一个忙着搀扶她,都陪着笑脸道:“裴太太,一路辛苦了。”
    明筝见那仆妇有些面熟偏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一路着实累坏了吧,之前咱们县主上京的时候,路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半路就病下了,到京后休养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好。”
    明筝才记起这是县主身边的人。
    他们来京暂时没别的住处,周缮便做主请了他们一家到周家暂住。
    裴旭与明筝一道先去拜见了崇庆县主。
    时隔几年未见,崇庆县主明显老了不少,银丝满头,脸上的褶子也多了几层,精神倒还算好。
    当明筝和裴旭齐齐地与县主见礼时,县主笑着受了他们的礼,然后又给让了座。
    “你们一路辛苦。”
    “多谢县主关心,也还好。”
    半夏将重楼抱了过来,县主见着了小孩子格外地喜欢便说要抱抱。明筝从半夏的手里接过了孩子,然后又亲自递给了县主。
    县主瞧着重楼长得粉妆玉琢的很是可爱,心下越是喜欢。
    “孩子长得真不错,很有几分仲祺小时候的模样。”
    县主哄着孩子,然后又不住地朝周缮看去,有些不悦地说:“缮儿,你看仲祺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难道就不羞愧?”
    周缮不解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我羞愧啥?”
    “臭东西,真是一点都不体谅我,我已经半截入土了,就不想让我开心一点。”县主骂起小儿子来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周缮多少有些挂不住,他忙道:“老太太,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们的客人好不容易才到家,您又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干嘛?”
    县主气恼,也拿这个幼子没有办法,最终只好和裴旭道:“仲祺,你们俩是自小的玩伴了,替我好好地劝劝他。”
    裴旭笑着答应了。
    不一会儿周纪夫人来了,县主便问她:“客人住的院子可都安排妥当呢?”
    “县主您放心一切都是妥当的,请二位先搬过去,缺什么的话再让人补上去。”
    大儿媳做事县主自然是放心的,她点头道:“那你们一家三口先歇着吧。”这里又吩咐厨房准备好酒饭为他们接风。
    如此一来,明筝他们就算暂时在周家落了脚。
    周缮亲自领着他们去了那边备好的院子。
    “这处院落久没有住人了,我嫂子已经派人来打扫过,你们先暂时安置在这里。缺什么只管和我大嫂说,她会给你们安排好。和我说也行。”
    明筝还以为他们一上京就会被请去皇城司喝茶,如今住在周家也还算方便。琢磨着后面再寻安家的地方。
    这处院落上下加起来也有五六间屋子,也不算小了。
    周纪媳妇见裴家的下人不多,又拨了些丫鬟仆妇过来照顾。
    安顿下来后,明筝与裴旭说话:“接下来这么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你也别担心,周家是很厚道的人家,肯定不会为难咱们。后面的事我再去探探风声。”
    裴旭刚到京城不过半天,还没怎么歇息就去忙事情了。他一离开周家,明筝不由得担心起来。
    后来她又去见了县主。
    县主和明筝以前也熟悉,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真没想到你和仲祺还真成了夫妻,要是萧老夫人还在,你说她若知道此事是该难过,还是该欢喜呢?”
    这让明筝该如何接话,周纪媳妇在旁边听着,暗道婆婆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一见面就说这样失礼的话,也不怕惹恼了客人。她忙岔开了话题。
    “宋大夫一路辛苦了,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是第一次来,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多一点人才热闹。等你休息好了,回头我带你到城里好好走走,让你见识一下京城的热闹。”
    明筝含笑着应声答应。
    尴尬的气氛总算得到了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