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珍重
作者:容筝   医锦添香最新章节     
    宋明竹带着儿女离开京城那天正是个下雪天,十几年前她陪着胡元卿初来京城时也正是下雪的天气。
    这十几年里她收获了几个儿女,似乎什么也没落下。
    她没有去和明筝告别,带着儿女坐上了马车,踏上了返回雒城的路。
    明竹离开京城的消息还是庞氏告诉明筝的。
    “她也没脸面来见你,倒是让紫穗带了一封信来,说是给你的。”庞氏说完便将信给了明筝。
    明筝打开来瞧,信上的内容写得很直白口语。
    “我这一生注定是个笑话,你不会可怜我,我也不必可怜自己。重活一世,我还是当了十几年的官太太,享受到了十几年从未有过的荣华富贵。胡元卿是我年少时期恋慕的人,与他成亲是我心之所想,虽然成为夫妇后,我与他渐行渐远,但我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恨,也不求你原谅。感谢你惦记姐妹情分,给我留了一条后路。那日你问我要是我是你的话会怎么做,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若是你,也会和你的选择一样。离别无颜再见,只求你能看顾好母亲,我在雒城会好好地照顾好儿女,将来兴许还有重逢之时。前世我被抬上了花轿走上了冲喜的路,婚后不过月余就被迫成为了寡妇。今生到头来还是成为了寡妇。前世今生你都抱怨我,前世在你危难关头没有向你伸过援手,没能救你于水火之中。今生在你落难时没有向你伸过援手,任其自生自灭。你对我有怨恨也理所当然。我的确做过对不起你们夫妻二人的人,在这里向你们说声抱歉。各自珍重!”
    信上的内容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明筝通读完之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宋明竹是个重生者,却并不是个成功的重生者,她明明可以用自己的先知过得更好,哪知还是在重复前世的悲剧。宋明竹的悲剧有很大一部分是自找的,明筝并不同情她。
    明筝心想姐妹间的情分也只能到此了。
    庞氏不识字,自然也没看过信上的内容,她说:“要是阿竹给你道歉的话,你就接受吧。她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很少向人低过头。她本质不坏,只是路走偏了而已。”
    明筝没有说话。
    庞氏又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们姐妹好好的。毕竟现在我只剩下你们姐妹俩了。”
    明筝犹豫了下,问道:“您是愿意留在京城跟着我,还是愿意回雒城重归故土?”
    庞氏忙道:“雒城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雒城,还是京城好。”
    明筝听后微微一笑,她也并没有说要赶庞氏走。
    胡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朝中那些官员见裴旭连连襟都杀,也算是震住了,知道裴旭说要整顿吏治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此事一出大家也都乖乖配合,之前说的裁减俸禄也都愿意配合。
    裴旭烦恼了许久的事,没想到现在都顺了过来,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
    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就连元初见到他也没以前那么畏惧了。他还将自己做的文章拿给裴旭看。
    裴旭拿来见是一篇策论,他仔细地看了一回,然后就认真地和元初说起治国的道理来。元初听得也认真。
    明筝以前就知道元初是惧怕裴旭的,现在两人的关系在渐渐改善,这是件极好的事。
    眼下很快就要到岁末了,每年岁末,地方上的大员要来京中述职。可今年时局不稳,裴旭担心闹出别的事,因此就免了这次的述职。
    元初身体的毛病在明筝的细心调理下也好得差不多了,如今能跑能跳,脸色也红润起来。
    这时候的元初才感觉到裴旭夫妇是真心待他,只要他牢牢地抓住两人的手,就算是有了最大的靠山。
    “我下午就要出宫了,陛下抓着我的手做什么?”明筝在面对元初这个孩子时语气始终很温柔。
    元初抬起了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了明筝,然后说:“听说韵蓉妹妹来京了,什么时候能看见她?”
    “下次我进宫的时候就带她来。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要牢记我和你说的话,要加强锻炼身体,好好读书,知不知道?”
    “嗯!”元初点头答应。
    明筝欣慰地看着元初,当初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也在慢慢地长大,只是元初的身份地位不同,他不是按时长大就行,他是被迫要接受许多和他年纪不相符的知识。他是君王,是这个王朝的主人。
    “陛下,您好好保重自己,也快快长大。”
    “嗯!”元初坚定地回答了。
    在乾元殿住了一些时日,如今总算能回家了。
    宫中虽也好,毕竟不便,到底还是自己家里好。
    再有夫妇二人都住在乾元殿会招来不少的闲言碎语。明筝现在不得不顾忌那些风声。
    她收拾好了东西,坐车回了齐王府。
    章太太带着女儿来裴家住了一些时日,却因为明筝每天都在宫中,两人也很少说上话。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明筝少不了要留她们母女一道在府里过年,另外萧家那边明筝也惦记,便派人给萧家送了帖子,邀请他们一到来府里团聚。
    萧彦朝接到明筝的帖子后,当时就和儿媳商量了:“齐王妃要咱们去王府一道过年,你觉得怎样?”
    “既然是她好心邀请,也不好拂了人家的美意。去吧,咱们在跟前凑个热闹。您老不一直说家里冷冷清清的么。”
    这些年了,萧彦朝早已经习惯。
    范若兰自然也不好空手去,她让人帮忙准备一份丰厚的年礼,又将隆兴叫来仔细地嘱咐了一番。
    “咱们是去做客的,你可要规规矩矩的。”
    隆兴向来听母亲的话,他说:“娘,您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儿大了,再过几年,等你成个家,我也算对你早死的爹有个交代了。”看着和萧闰棠日益相似的脸,范若兰心中满是感慨。
    这些年来她又当爹又当娘,总算将儿子给带大了。虽然公爹还在,可是公爹有时候也帮不了太多的忙,她顾着外面的生意,还要顾着儿子的成长。范若兰觉得自己活得比男人都累,不过她知道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萧彦朝带了孙子与儿媳一道前往齐王府过年。
    齐王府这边也早就妆饰一新,新换了桃符,挑了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萧彦朝不见裴旭的身影便问道:“仲祺他今天也还忙碌吗?”
    明筝回答说:“自然是要忙些,不过他说今晚一定回来和大家一起守岁。”
    萧彦朝听后暗道孩子看上去很风光,实则比以往都要忙碌。他作为父亲自然心疼。
    明筝热情地招呼着大伙,范若兰是第一次见到章太太,两人都是自来熟已经愉快地聊上了。萧彦朝在跟前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自个儿出去了。
    隆兴和重楼俩许久没有见过,两人倒是很快就混熟了。两人聚在一处在廊下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章韵蓉是个女孩子,倒是比男孩儿文雅许多,正拉着远志在那边看一盏彩绘的宫灯。
    “你要的那批药已经有眉目了,想来还有几日就能拉进京。价钱还和以前一样。”范若兰可是动用了不少的人脉才办到的。
    明筝笑道:“我就知道你出面肯定行。多谢了。”
    范若兰笑笑,她也没大放在心上,笑说:“没事小事一桩。之前还没来京的时候,想着这里寸土寸金,要站稳脚肯定不容易,没想到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才发现京城也没那么艰难。好些空置的铺子,各种地段的都有。这些铺子缘何空置的?我就想来问问你,这些铺子值不值得买,又怕买过来砸手里了。”
    明筝告诉她:“之前因为战乱,有不少的人忙着逃难,听说之前出去了不少的人。京城也远没有之前热闹了。”
    “天子脚下也这般么?”范若兰想不明白。
    “这两年的确不大太平,不知你想做什么买卖?不过不管做什么买卖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几年不管做什么都艰难。时局稳定很重要。”
    范若兰笑道:“我相信摄政王的本事,动乱只是暂时的,肯定会越来越好起来的。眼下虽然萧条了些,但趁着现在将铺子上买过来,能省不少的钱。”
    “难道你不怕将来砸在自己手上?”
    范若兰很是自信地说:“这些年我也谈成了好多桩买卖,也算是风里雨里一路闯过来了,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再有我说相信摄政王的能力。南面那一带我瞧着位置极好,空置的铺子也不少,打算先买十几间。”
    一旁的章太太也不大能插上话,不过在听见范若兰这番阔绰后,她不禁傻了眼说道:“十几间铺子,那得半条街了吧?”
    “是啊,差不多半条街的样子。”自信的女人脸上全是笑容,对一切都志在必得。
    章太太道:“阿弥陀佛,这笔钱只怕要花费不少。”
    “钱倒是小事。之前小打小闹的,这次要干就干一票大的。阿筝,要不咱们再联手开几处作坊吧。我出资,你管理怎样?”好姐妹自然是有钱一起赚。
    然而明筝现在只怕是有心无力,她说:“目前不是开作坊的好时机,你买铺子我也不阻拦,作坊的话可以先放放,等到再稳定些也不迟。毕竟作坊的话需要不少的人工,就凭咱们俩也开不起来。”
    “好嘞,我听劝。”范若兰进退都容易,她她又说:“你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宫廷也能随便进出,接触到的人也都不一样了,回头有什么来钱的路子一定要多多介绍。”
    “放心,有发财的机会我第一个想着你。”
    两人相谈甚欢。
    章太太在旁边看着满是羡慕,暗道手里有钱,自己能做主该有多好。这时候的她也拼命想挤进明筝和若兰的圈子。
    她有些坐不住地说:“两位好夫人,也拉我一把啊,我也想跟着二位赚几个小钱花花。”
    范若兰性格开朗,立马说:“这个容易,你只要把本钱准备好就行。回头有来钱的路子我让你参一股,到时候咱们分红。”
    女人们谈论得很热烈。
    庞氏在隔壁屋子坐着听见了她们的谈话,蒋娘子在跟前陪着。
    庞氏和蒋娘子埋怨说:“世道还真是不一样了啊。咱们年轻那会儿只知带孩子,围着锅台转。这挣钱的事全是大老爷们儿的事。”
    “可不是。咱们是生错了时代,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也能有那萧太太的魄力。”
    两人叹息一回。
    裴旭总算回来了。他听说萧家人来家后,便先赶着去外书房见了养父。
    “父亲,让您久等了。”
    萧彦朝正在那里临帖,突然听见了这一句,连忙搁了手中的笔,他含笑道:“你也辛苦了吧,过年也不得安生。”
    “欸,今天都还算容易的。一切都还顺利。”裴旭说着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字,他笑着夸赞说:“父亲的字又见长进了。”
    萧彦朝苦笑道:“随便乱写了两笔。”
    裴旭拉了萧彦朝坐下,他极认真地和萧彦朝说:“之前的事萧家的确是受了牵连,这些年来您也受委屈了。废帝在位的时候就恢复了萧家的爵位,只是将爵位给万棠袭了,如今我想还是让爵位回归嫡枝,恢复您一切的名誉。封隆兴做世子。”
    萧彦朝听了裴旭的话他有些激动,不过却道:“只是无功不受禄,只怕别人议论。”
    “我一道圣旨颁下来,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不过爵位能恢复,但府邸的话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修建起来。在这之前还得委屈你们一阵子。”
    萧彦朝握着裴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时候他的心情是极复杂的。
    裴旭又说:“您老一辈子饱读诗书,也是有才有德之人。之前还在桐兴当过一阵子的教谕。不知现在还想不想出来做事?”
    “我……老了啊。只怕力不从心。”萧彦朝感叹着岁月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