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鱼姣指尖轻扣,看着纸上几人的名字,复又在其上添了二字——皇后。
以长鱼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仅凭她正五品的位份,一局扳倒四妃中的两位,显然托大。
既如此,便要在淑妃与惠妃之间作抉择。
而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人便是皇后。
皇后已然对她生出警惕之心,如她对付的是惠妃,皇后会成为她的助力。
反之若是她想对淑妃下手,恐怕落败的概率更高。
揉了揉额心,越是不可行,长鱼姣的心中便对淑妃升起了更多的提防。
只是长鱼姣始终没有忘记,她入宫的目的,一为郁家,二为惠妃。
笔尖在郁婉仪名字上打了个圈,长鱼姣忽然叹了一声。
随后将其狠狠划去。
不是时候。
她要的并不是郁婉仪一人万劫不复,她要郁家满门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如今身在宫中,贸然除去郁婉仪,便再没有理由对郁家下手。
朝瑾能宠她,能为她将徐都尉父子召进宫替她出气。
却绝不会允许后宫妃嫔擅弄权柄,针对前朝重臣。
历经千难万险活到如今,为了郁家自取灭亡,实在愚蠢。
她要郁家亲眼看着,看着被他们抛弃的刑克六亲,祸累家族之女,是如何,将另一门落败门第,扶持上九重,登青云。
多痛快啊。
黑色的墨迹将郁婉仪三字重重抹去。
长鱼姣眼中透着平静的疯狂。
这是她给郁家定好的结局。
痛不欲生。
悔不当初。
将纸张置于蜡烛上方,看火舌一点一点舔舐殆尽一个个漆黑的名字。
长鱼姣才终于绽开一抹清艳的笑容。
长鱼姣。
不必着急。
你做的很好了。
翌日清晨,长鱼姣起身后心情颇好的哼了支曲儿,命白露去浣衣局寻徐嬷嬷来,道是看古书想试一味浣衣的香料。
白露讨喜的小酒窝漾的极甜,俏生离去后长鱼姣又取过一封信,眉眼中带着几分迟疑,将其交给小满,
“小满,劳你往乾正宫跑一旁,问一问皇上可否替我带信给大哥。”
听得大哥二字小满倒是奇怪起来,
“奴婢还以为小主的信是给二公子呢。”
携芳阁谁不知道小主与二公子最为亲近。
得皇上恩典见亲那日,可不见小主与大公子说上几句话。
长鱼姣只是挑眼睨了小满一眼,
“到底是兄长。”
小满闻言也觉得是,便小跑着给乾正宫送信去。
只是临到门前,小满忽然又探出个脑袋很是可爱的眨巴着眼,
“小主,真就只有给大公子的信吗?”
自上回皇上匆匆离开后,虽这几日携芳阁一应赏赐没少,可皇上却是一回都没来。
说难听的,自小主承宠后,携芳阁那里受过这样的冷落。
即便是不侍寝,寻常白日里皇上也总是要来携芳阁和小主说说话的。
这一遭掰起手指细细数,足有七日不得见圣驾呢。
小满的心思如果被旁的后妃听去,只怕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七日算什么久,她们中多是几月几月的见不着皇上。
长鱼姣思索着到底是要人办事,总不好半点好处都不给。
只是提笔书信又显她下风。
眼波流转间,长鱼姣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去包些大枣给皇上送去。”
小满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哪有后妃小主往御前送,送大枣的?
这也太朴实了。
费劲选了一包卖相最好的红彤彤的大枣,小满满脸忧虑的离开。
待小满离开后,夏至方才轻声在长鱼姣耳边道了一声,
“李公公说一切准备妥当,今夜便可行动。”
长鱼姣颔首,旋即又让夏至去找秦渐书,
“从秦大人手中将我送去的避子药取回。”
思索片刻,复又补了一句,
“让他把那颗助孕的丸药一并送回来。”
夏至惊愕的轻呼一声,
“小主,您?”
明知那丸药有异,如何能再取回,难不成小主是要铤而走险?
长鱼姣浅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拨过夏至鬓边垂落的几率发丝,
“夏至,还记得那日你我从乾正宫出来,约好了今年盛夏看莲荷接天吗?”
夏至闻言心中酸涩一片。
她怎么会忘呢。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浅金色的余晖照在小主裙裾,小主对她缓缓浅笑,与她说,
“夏至,回宫了。”
于是今日,夏至只是微微红了眼,坚定的半跪下身,捧住小主的手覆在面颊。
仰面而起的眸色中尽数的决绝,
“小主,无论如何夏至永远陪小主看盛夏的莲荷接天,惟愿小主,莫要伤己太深。”
长鱼姣的指尖想被针刺了一般,猛的蜷曲一瞬。
夏至心思细腻,从李公公口中听得苦肉计三字,便知道小主又将以身陷局。
上一回永宁宫中,沾血的瓷片刺的夏至心好疼。
这一回,夏至依旧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帮小主,只能近乎祈求的开口,
“小主,您伤了二公子会心疼。”
“不仅二公子,白露也会心疼。”
长鱼姣忽然觉得鼻尖有些泛酸。
莫要伤己太深。
“夏至。”
“我答应你。”
夏至眼眶中悬着的泪终于滚落,又很快的将其抹去。
这个总是笑意腼腆的姑娘,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笃定,
“小主放心,无论如何奴婢都会替小主护好白露。”
言罢才脚步轻快的像个就义的勇士,离开携芳阁去寻秦渐书。
长鱼姣坐在圈椅中,微微蜷缩其身。
看着朱红大门敞开着,落尽携芳阁中的日光。
冬过春近的日光薄的很,却甚是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