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东义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里不肯出来。
他只觉得,现在他做了官,有人愿意奉承他,有人愿意拉拢他,有年轻美貌的女子愿意投怀送抱——就算当初是个局算计了他,可他不过是得了个年轻、温柔、美貌的小妾陪在他眼前,还能让他忘记从前,又没有什么损失,他也不亏啊!
这要是在他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的事。
这让他很享受,能让他忘记他不愿回想的过去。
他做官了,她没有让老娘和妻儿再挨冻受饿不就行了吗?
他只是想过得轻松些,想宠着个年轻美貌的小妾,让自己每天都开心快乐怎么就不行了?
如此平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天怒人怨、十恶不赦、众叛亲离的滔天大罪了呢!
他一不贪赃、二不卖法,就宠个小妾怎么就不行呢?
何况这孙玉娇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天赐啊!
他就只有天宝儿一个儿子,多个子嗣不好吗?虽说那天赐是个庶子。
自从孩子早产生下来,本就身子弱,可作为祖母的老娘别说帮着照看,根本从未拿正眼看过一次,从没有抱过一回。
老娘从不把天赐当孙儿看待不说,居然还张口闭口就骂做野种!
就因为老娘心疼多年受苦受累的儿媳,就容不下那样进门的小妾吗?
就因为小妾的表哥时常登门吗?
虽然……作为表哥,胡仁义登门的次数是多了些……停留的时间是长了些……和小妾孙玉娇的关系是比亲兄妹还亲密了些……可他们……他们……他们是表兄妹不是吗?有过世的姨母的临终嘱托——表哥要照顾表妹不是吗?
连东义顶着酒意熏熏、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心里疯狂地为自己的一切行为做着辩护;又卖力地为孙玉娇……呃……和他那个亲密的表哥寻找着他们如此亲密的、貌似正当的……理由,不为别的,只为说服连东义自己。
今天他被老娘骂了太多声“傻畜生”、“傻东西”、“狗男女”、“野种”、“歹毒贱人”、“脏东西”……
到了这会儿,还都是这些“傻畜生”、“傻东西”、“狗男女”、“野种”、“歹毒贱人”、“脏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疯狂飞舞,疯狂乱窜,赶也赶不出去。
他的脑袋嗡嗡嗡地仿佛要炸裂开似的。
他就宠个小妾,还就只有一个小妾,就被……就被……就被骂成了这样!别的纳妾的男人也这样被骂吗?做了官、有了银子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吗?
皇上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呃……不对,当今皇上承祺帝还真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些非要挤进宫的女人,都被收进了一个叫做“存余宫房”的地方,永世见不到天颜;她们家中做官的父兄的官职全都不升反降。
而当今承祺帝只守着皇后云芙一个女人,小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嫡出。
而且听说,承祺帝的几家近臣都是后院干净、无妾无庶的。
再看看自己……亲娘怒骂、原配寒心、长子失踪、女儿好好地也突然病倒……连东义突然间打了个冷战,不知是不是酒后受寒的缘故,应该……是吧……是吧……
看着连东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坐着,孙玉娇看了胡仁义一眼,胡仁义冲她使个眼色,轻轻地摇了下头,眼神儿又向连东义那里示意了一下。
孙玉娇接收到暗示,轻袅袅地靠过去,白嫩的双手扶上了连东义的肩膀,轻轻揉捏着,“老爷,老爷别着急,看着老爷着急,妾身心疼啊!天宝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至于老太太气头儿上说的话,老爷也别往心里去。
妾身看着老爷脸色不好,要不妾身扶老爷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林东义低着头,还是没有说话,但却是把孙玉娇按揉着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撤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平日里他很喜欢让孙玉娇这样给他按揉肩膀,他觉得很是舒服,很是享受。
可这会儿却觉得不舒服、不享受,好像有什么恐怖不洁的东西在肩上……爬。
躲开了孙玉娇的手,连东义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外面,任由寒风直吹过来。
连东义又打了几个冷战,这会儿酒好像是真的醒了。
孙玉娇诧异了一下,这还是头一次,连东义闪避了自己的亲近。
他又看向了胡仁义,胡仁义一个眼色使过来,孙玉娇连忙又贴了上去,搂住连东义的手臂,“老爷,我让丫鬟去煮点醒酒汤吧,老爷先到里面床上躺一躺,静一静吧,等喝了醒酒汤,也好想想怎么找天宝儿。
老爷可是一家之主,更是妾身和天赐的靠山,老爷要多保重才是啊。”
连东义依旧抽出了自己手臂,只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就头也不回地抬脚走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了这对儿亲密的……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