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来刑部越衙告状的人,不可能人人都能直接见到刑部尚书,当面诉说冤情。
以为都能由刑部尚书亲自问案,那就实在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刑部上下官员众多,若是一般的案件,下面的官员就直接办了。
他们只需将办理的结果呈文上报即可。
如果能有刑部侍郎出面,升堂问询一番,那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
单平澜亲自见了那个越衙告状的人,又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自己的心腹将一杯下了药的水先送给那越衙告状的人喝了。
功夫不大,药性发作,那人的神志开始错乱,其状疯癫,随即疯言疯语起来。
这样一来,所谓的案情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审问了。
于是,那越衙告状的人就被当成了疯子赶出了刑部。
不仅如此,还给那人加上了蔑视官府、扰乱刑部的罪名,责打了那人二十大板,直接将他丢到了刑部外面的大街上。
当时那人的药性还没有过去。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忘了他的冤屈,也没有忘记他是来告状的。
他被打了二十大板,身上有伤,难以动转。但他的口中依旧在嘶喊着“冤枉,冤枉……他要告状,他要告状……要告杨奎……”
当时,杨奎和他的人也赶到了那里。
他的人装成好心之人,将那人扶起来,说是要送他回去。
实际上,他们是将那人拖出了京城。
第二天,就在护城河里发现了那名越衙告状之人的尸体。
那一次,就是单某第一次为杨奎做了贪赃枉法昧良心的事,害死了一个满身冤屈的人。”
说到此处,单平澜停顿了片刻,脸上也露出了愧疚之色。
“有了第一次,再接着做下去也就不难了。
再看到金银,收到财宝,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
次数多了,渐渐地,似乎收钱拿好处办事,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了。
在那之后,凡是有清延府的人上京来到刑部越衙告状,或是由清延府治下的县令呈报上来的所有牵涉到杨奎的案件,都被单某一力压下了。
再到后来,清延府也就再没有越衙告状的人了。
也再没有哪位县令上呈公文举报杨奎了。
而单某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杨奎送上来的一笔又一笔的财物。”
说到这儿,单平澜看向上面坐着的沈泽、潘屹和叶德明,又看了看萧诚毅和萧雨珠,接着说道:“要做这些事,自然不可能是单某一人所为。
单某的下属官员有三人也参与了其中。
至于其他的衙役捕快,单某不可能将所有真实的内情全都告知他们,他们也不过是上支下派、听命行事而已。”
听单平澜说罢,坐在沈泽身侧的潘屹开口道:“本官问你,你是通过那祝雍祝阁老认识了杨奎,从此替那杨奎做起了帮凶。
那么,祝阁老这把保护伞,恐怕保护的不止是一个杨奎。
你通过祝阁老的授意,办下的贪赃枉法之事恐怕也不光是为杨奎一人、只牵涉清延府一地吧?”
单平澜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潘大人所言不差,的确如此。”
接下来,单平澜便说出了几个地名和几名官员的名字。
众人听了都不禁心道:果不其然!
否则,那位祝雍祝阁老又如何能够积累起那么丰厚的家财?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书吏将记录下来的口供拿过来,单平澜没有丝毫抵抗地签字画押。
当手印摁下之后,单平澜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了地上。
他知道他完了!
不光是他完了,他的妻妾儿女全都完了!
要说后悔,此刻的单平澜最后悔的还不是自己贪赃枉法,也不是自己纳了那么多的小妾。
他最后悔的是不该生了那么多的子女。
他们中最小的还不到2岁啊!
这一下,就都会被他牵连,可想而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至此,单平澜心中重重地说了一句:作孽呀!自己作了大孽了!
可时至今日,还能说什么?
“来人,将单平澜带下去。”沈泽吩咐道。
“是,大人。”两旁的皂隶上前来,将枷锁镣铐又重新戴回到了单平澜身上。
单平澜在转身之前,又看向坐在上面的沈泽。
沈泽是刑部尚书,而自己原本是刑部左侍郎。
如果自己没有贪赃枉法,没有走错路,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可惜,这世上万物多到难以计数,却单单找不到一粒后悔药!
单平澜转过身,两名皂隶一左一右拖着他走下了大堂。
镣铐拖在地上哗楞哗楞地响过,就如同在众人心头划过,令人遍体生寒。
镣铐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
大堂上静得落针可闻,一时间,没有一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