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诚毅带着几个孩子在厅中坐着。
这些孩子们的小脑袋里也都在飞快地转动着,努力地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一切。
狄舫凑过来,两只小手直接攀住了萧诚毅的胳膊,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求知欲极强地问道:“姑父姑父,那个开平知府骆衡不是已经被罗永叔叔他们带过来了吗?
姑父您什么时候审问他呀?”
萧诚毅看着狄舫,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舫儿别着急,我们不用忙着审问他;
现在反而是那骆衡比咱们要着急。”
“可为什么呀?”狄舫不太明白。
“骆衡犯了那么大的罪,明摆着的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难道不想多活几天吗?
难道他想快点儿死吗?
一个快要死的人,不是都想着,多活一日是一日,多活一时是一时的吗?
他应该不着急受审、不着急定案才是啊?”萧诚毅看着狄舫一会儿小眉头皱着,一会儿一双大眼睛又眨巴眨巴的,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就觉得挺有趣儿,“嗯,舫儿说得也有点儿道理。”
萧诚毅再看看另外几个孩子,那一双双眼睛也都朝自己这里看着。
于是,萧诚毅极其耐心地替他们解着惑。
“那骆衡作为一任知府,他当然知道他自己做下的事属于何种性质?
犯下的这些罪严不严重?
到底有多严重?
最后又会定个什么罪名?
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都清楚。
罗永他们将骆衡从开平府一路带到楼亭县来。
要见谁他不知道;
由谁来审问他,他不知道;
什么时候提审他?甚至于他的脑袋什么时候掉,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脑袋肯定会掉。
因此,这种折磨人的等待,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也是最能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力的。
就比如一个人面对一把刀。
如果一把刀直接砍过去,一刀就毙命,那倒是来个痛快。
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一切就结束了。
这样并不可怕;
如果那把大刀被一根结实的铁链吊在头顶上,又根本没有掉下来的危险,那也不可怕;
可如果是一根细细的线吊着一把大大的刀悬在那里,那根细线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住大刀的重量,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但它还没有落。
刀下之人只看着那根要断不断的细线,和那把要落不落的大刀……
那种感觉是怎样的,你们能体会吗?
而眼下,骆衡心里的感觉就是这样。
就像刚刚舫儿说的,他自己是什么罪,要受到怎样的惩罚,他自己清楚得很。
因此,他恨不得眼一闭,伸头一刀,一切都结束了!
他希望能有个痛快!
但,咱们偏不给他这个痛快。
偏就要这样抻着他、磨着他,就这样攻破他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
说不定,那骆衡还能供出更深层的东西也未可知呢!”
“爹爹是说……那骆衡还有没暴露出来的东西?
或者说,他还有秘密没有老实招供?”萧雨珠坐在赫连琦怀里,忽闪着大眼睛,看向萧诚毅,问道。
“珠儿说得没错,正是如此。
昨天,从朱富贵这里搜出来的账册,爹爹已经看过;
今天,罗永他们又带回来了从开平府骆衡那里搜出来的账册,刚刚也都看过。
从两下里的账册对照来看,中间的数目有些不对茬儿。
而且其中有几笔来路不明;
还有几笔是去向不明。
这些都是问题,都要搞清楚。
我们拿到这些账册,不能只简单地去看最后一个总结的数字,还要看这中间所有的数字所牵涉出来的隐藏的东西。”
萧雨珠听了萧诚毅的解说,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哦,爹爹,珠儿懂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点了点头。
这些账册摆在眼前时,还真的不能只简单地去看最后的总结数字。
不能只看他们一共倒卖了多少粮食?
一共贪墨了多少金银?
一共强占了多少财物?
……
而是要透过这所有的,一系列的数字,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出与这些数字相关联的背后的东西。
“爹爹,孩儿还有个问题。”
“霖儿你说。”萧诚毅见是自己的大儿子萧雨霖在问,便看向他,等着他发问。
“爹爹,朱福贵有罪,骆衡有罪。
那他们后宅的那些女人们呢?
他们的后宅中还有那么多的女眷、子女,他们最后又会怎样呢?”
萧诚毅听到儿子问的是这个问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女眷也要分别对待。
也需要查清楚,她们有没有参与不该参与的事?
是不是这些贪官污吏的同伙。
如果她们参与了,那就等同于这些贪官污吏的同伙。
就要根据她们实际参与了多少来定她们的罪名。”
“那如果她们没有参与呢?”狄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