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衡。”萧诚毅坐在上方开口。
“是,萧大人!犯官在!”骆衡颤抖着声音应道。
“你知道本官为何将你留到最后问话吗?”萧诚毅问道。
“犯……犯官不知。”骆衡低着头,眼神闪躲。
“你真的不知吗?
死到临头,你还想将你心中的秘密带到地下去是吗?
你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大晔的官员,拿了几年大晔朝廷的俸禄。
你是想死后还要给大晔留下后患是吗?”萧诚毅沉声问道。
“回萧大人,犯官……犯官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犯官没有……没有秘密。”
“你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
是吗?
你犯下的罪行是要株连九族的,你该知道吧?”萧诚毅问。
“是,犯官知道。”骆衡回答。
“知道就好。”萧诚毅点点头,“那本官问你,你是想干脆赴死?
还是想先尝过一遍大刑再去死?
还是……想让你的儿女家人也都跟着你承受一遍大刑?”
“不!不!萧大人……”
萧诚毅不再说话,只是眼神犀利地看着那罗恒。
对上萧诚毅的眼神,骆衡慌忙转头躲闪。
那样的眼神,那样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他不敢对视。
“要是你能说出隐秘,本官倒可以对你的几位家眷网开一面,留给他们一线生机。
本官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一炷香之后,一切就都晚了!
来人,在骆衡面前点上一炷香。”
“是,大人。”很快,从人将一支燃着的香火放在了骆衡眼前不远处。
香火点燃着,缕缕青烟冉冉升起。
今日无风,青烟徐徐直上,看着是那样的安详宁静。
然而,此刻骆衡的心中却犹如波涛翻涌一般!
说?
不说?
说?
不说?
……
这两个念头在骆衡心中激烈地交锋!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香就燃到了一半。
萧诚毅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将茶盏又放回到桌案上。
茶盏碰到桌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就是这轻微的响声,也让那精神极度紧张的骆衡身躯一颤。
此时骆衡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的眼睛一时看向香火,一时又转头避开。
一段段香灰轻悄无声地落在地上,香枝一点一点逐渐变短,直到香火燃尽。
萧诚毅平静的声音传来,“既如此,那你就带着你的秘密下地狱吧!
你的子女、家眷、九族也跟着你一样不得善终!”
说着,萧诚毅拿起惊堂木就要拍下。
“且慢……”骆衡突然出声拦阻。
“且慢!萧大人,犯官……犯官……”
“说!”萧诚毅将惊堂木放回了桌上,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骆衡。
“林州府通判王志,还有……还有……成州府……成州府的知州蓝敏,他们……他们是表兄弟。
他们一个是……是犯官的同窗,一个……一个是犯官同榜的进士。
他们……他们任职的地方也都是……鱼米之乡。
犯官……犯官……曾经和他们联手……联手……”
萧诚毅的眉头锁紧,“你们的胃口不小啊!
你出卖一个‘大晔的小粮仓’还不够,还要将罪恶的魔爪伸向鱼米之乡!
你们这是想把大晔都卖了?
你祖祖辈辈应该都是大晔人吧?
你出卖大晔,出卖祖宗,为奸为盗、为鼠为狗,就是为了钱吗?
就为了金银,良心、家国都可以出卖,是吗?”
听着萧诚毅义正言辞的质问和谴责,骆衡既羞愧又后悔。
骆衡抬起头,看向坐在公案后高华正气的萧诚毅,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污秽不堪、肮脏到极点的垃圾。
又像是一只见不得光的盗贼老鼠!
同样都是大晔的朝廷命官,萧诚毅能够庄严凛然、光明正大地高坐于公堂之上;
而自己,却变成了可耻的国之叛贼阶下囚!
不,应该说不久之后,自己就会变成刀下鬼!
骆衡此刻突然想起来许多他早已淡忘了的事……
其中包括,他第一次将大批粮食偷卖与严牧,赚得的那一大笔金银时的狂喜!
哦,还包括在那之前,自己纳的那一房美貌小妾莺颜时的得意满足!
还有更早的,在自己纳小妾莺颜之前,自己过四十岁生辰时登门的那位不速之客。
那是自己的府吏引荐到自己面前的严牧。
严牧带来的那一份寿礼,是自己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手笔!
哪怕开始时,严牧在自己眼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
可在他送上那份寿礼的一瞬间,他在自己眼中就变成了一座金光闪闪的财神!
就那一份寿礼,自己就沦陷了!
再加上后来的那个莺颜,那个带着大笔嫁妆做了自己小妾的女人。
她是严牧的侄女。
呵呵,骆衡现在真想再见那女人一面,问问她,她真的是严牧的侄女吗?
可又一想,罢了!
是与不是,就算问清楚了,还有意义吗?
还有那谢胜,一样是送上了一份寿礼。
那份寿礼是送给自己夫人的。
那一份寿礼,就算自己做知府做到一百岁,所得的俸禄,也不够那份寿礼的一半儿!
金钱迷人眼!
美色迷人眼!
迷了,就不容易再清醒。
迷了,就只会一直追逐下去……
可不知在迈哪一步时,脚下是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