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族长的交代中,吕小伟得知服毒自尽的黄知县,居然是黄子澄二儿子的后人,他们这一脉一直想要拥立建文帝后人称帝,还把这个称为皇家正统。
可惜的是,虽然黄族长认出了田文修和田如烟,也偶尔偷听到他们的密谋,但却不知道黄知县这一脉如今到底隐居在哪里。
至于谋害柳生的那两名男子的画像,黄族长辨认良久,却说没有丝毫印象,绝对没有见过。
看来,要想找到黄知县这一脉的居住地,只能从当年他先祖黄玉改名为田彦修后,落脚的昆山县开始查了。
眼看黄族长这里再没有什么线索,而对于他的行贿罪,吕小伟略一思量道:“黄族长,你为了那块黄李两村争夺的土地,向时赖知县行贿,犯的是行贿罪,圣律有云:凡诸人,有事以财行,求得枉法者,计所与财坐赃论,一贯以下笞二十,一贯之上至十贯加一等,至五百贯之上罪止,杖一百徒三年。”
说道这里,吕小伟看了看脸色吓得煞白的黄族长道:“按照你行贿的金额五百两银子,本应判罚杖一百徒三年,不过,你揭发他人有功,而且揭发的还是谋逆大罪,属于有重大立功表现,按照大圣律,减二等执行,本官判你杖五十,你可服判?”
黄族长一听,一下子就降低了两个等级判罚,而且虽然五十杖肯定是皮开肉绽,但是好歹无性命之忧,而且不用坐牢,当即高兴的跪拜道:“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饶小人一命!”
吕小伟抬手制止了黄族长的感恩戴德:“这五十杖,本官容许你暂记半个月,在本官停留本县的半个月内,如果你还能记起当初黄知县的一些家乡线索,速速来报,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可以适当减免你的刑罚,你可听清了?”
黄族长万万没想到,自己只要再想起点信息,就连这五十杖都可以再次减免,当即高呼:“大人真的是青天大老爷啊,小人回去一定冥思苦想,不负大人的恩情。”说完,在吕小伟的挥手示意下,千恩万谢的离开衙门。
怜烟眼看自家义兄对于这个行贿的黄族长如此大度,不禁有些疑惑道:“义兄,你一向嫉恶如仇,怎么这次对于黄族长大开方便之门?”
吕小伟解释道:“本来黄族长的罪行社会危害性就比较小,行贿的目的也不是要谋害他人,只是为了争夺那块土地而已,加上他认罪态度较好,也提供了一些黄知县的线索,只要他诚心改过,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怜烟又问道:“义兄打算怎么处置赖知县?”
吕小伟对此早有腹案,解释道:“这个赖知县本身并不是一个糊涂官,从他安排黄家村用路边死尸文三,诬赖李家村的人那件事就可以得知,而且,从他接受黄家村贿赂的熟悉程度来看,我并不相信他是第一次这样做,所以,为了不遗漏他的罪行,我准备吊刷他上任以来的所有案卷,最后再做定夺。”
正在这时,张虎早已按照吕小伟的安排,将赖知县上任以来的所有的刑事案卷整理好送了过来,吕小伟当即开始仔细审阅。而怜烟则在旁边,扮演着红袖添香的角色。
仅仅看到第三个案卷,吕小伟就猛拍桌子,大喝一声:“真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狗官!”
怜烟和张虎被吕小伟突如其来的发火吓了一跳,看着吕小伟不住的在房间里面踱步,张虎和怜烟四目相对,然后同时凑到桌子前,翻看自己大人刚才看过的案卷。
这件案子被赖知县定性为杀夫案,城南侯二的妻子二娘子,因不满丈夫常年外出,却总是赚不到钱财,心生怨恨,所以谋害了自己丈夫侯二。
案情说起来也简单,可是张虎和怜烟看着案卷中附录的二娘子口供,以及作案过程,还有最后抛尸河中的经过,乍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张虎向来对于自己大人的破案水平是佩服至极,立志想要学习吕小伟的破案技巧,梦想将来自己也能独当一面,所以,自从上次被吕小伟批评不用脑子侯,就养成了不耻下问的好习惯,听见吕小伟怒骂赖知县的话,赶紧追问道:“大人,这个案子里面有冤情?”
吕小伟冷笑道:“不但有冤情,说不定还是这个自作聪明,且爱财如命的赖知县收受贿赂、故意为之的!”
怜烟这时也惊讶道:“不会吧?我看这个案子除了死者因为被抛入河中,下落不明外,其他的几位证人证言、还有死者妻子二娘子的认罪口供,全都是签字画押,难道这几个人联合起来诬陷二娘子?还包括了赖知县?”
吕小伟并没有直接解开谜团,而是让张虎和怜烟重新认真梳理案卷。
原来,在一年前的某天,有县城东边的二娘子前来衙门告状,起因是自己的丈夫侯二已经失踪三天了,而且失踪当日身上携带大量银钱,本是出门与同村好友朱四一起做生意,有可能被人谋财害命,请当时的赖知县主持公道,查明失踪丈夫的下落。
谁知道当天下午,就有侯二的好友朱四前来衙门伸冤,同样是因为侯二失踪的事情,但是在朱四的口中,侯二可不是失踪了,而是被他的妻子二娘子谋害,自己作为侯二的好友,前来请大人伸冤。
同一天,有两拨人前来告状,而且事由都是围绕着侯二到底是遇害,还是失踪展开的,赖知县当即开堂审理。
在侯二的妻子二娘子的口述中,自己的丈夫侯二与同村朱四是多年的朋友兼生意伙伴,三天前的晚上,侯二回家告诉二娘子,他听朱四说外地因为棉花的大丰收,棉布价格特别便宜,所以自己准备拿出全部身家,第二天和朱四一起去收购一批棉布,带回来贩卖。
二娘子眼看自家的丈夫这么多年做生意,总是亏多赚少,都快把自己的陪嫁折腾光了,本想阻拦,可是看着丈夫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有描述的市场行情来看,这次肯定是能赚大钱,也就不再言语,默默的将家中的金银和银票整理好,还准备了一些换洗衣服等。
第二天一大早,自己一大早就给丈夫做好饭菜,还多准备了一些干粮,丈夫侯二吃完后就带着全部家当出门,直奔和朱四约定好的码头,准备乘船离开。
而连续劳累两天准备行囊的二娘子,则是因为大清早就忙碌,想着丈夫已经出发,家中也暂时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回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谁知刚睡了两个时辰,就听见门外有人喊着二娘子。
听到门外喊话的声音比较熟悉,二娘子仔细一分辨,发现正是和丈夫关系要好的朱四,二娘子当时还心存疑虑,这个朱四不是要带着自己丈夫去外地购买棉布吗?怎么跑家里来了?
就在朱四喊了好几声后,二娘子这才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就看见朱四一脸焦急的询问侯二的去向,还说他在两人约定好的码头等了两个多时辰了,没有看见侯二的踪影,以为侯二睡过头了,这才来家中寻找。
闻听朱四的说法,二娘子大吃一惊,自己家距离码头不过二十里地,就算早上天黑路滑,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怎么会两个时辰还没到呢?
二娘子赶紧说了丈夫侯二,在两个时辰前已经赶往码头了,而且还携带着大量购买棉布的货款,该不会遇上了土匪恶霸之类,被人图财害命了吧?
两人赶紧去找了一些亲朋好友,众人沿着侯二家到码头这条路沿途寻找,包括那些树林草丛,可是一连三天找寻下来,丝毫没有发现侯二的踪影,伤心之余,二娘子准备报官。
这个时候,一起寻找侯二的有些亲戚劝解二娘子,说不定侯二听说这次的生意赚钱,自己悄悄换了其他路径,自己去赚大钱了,让二娘子等等再说。
还有一些人私下里说,以前经常听到二娘子因为生意赔钱的事情,训斥侯二,说不定这次侯二拿着钱,和哪个相好的私奔了呢。
只有二娘子心知肚明,自己以前虽然经常和侯二拌嘴,但是自己嫁给侯二这么多年,自己丈夫的品行还是了解的,侯二既然说是要去做生意,肯定就不会撇下好友朱四,毕竟棉布便宜的消息是朱四带来的,自己丈夫从来不会做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
换句话说,假如自己的丈夫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做生意总是赔多赚少呢?而且,自己夫妻的感情一直很好,从没听说过丈夫在外面有过沾花惹草的行为,相好的又从何说起呢?
所以二娘子笃定自己的丈夫大概率是遭遇不测了,而自己和这些亲戚毕竟能力有限,只能借助衙门的力量,查明丈夫侯二的行踪。这才有了二娘子去县衙告状的事情。
只是二娘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当日知道自己丈夫携带大量银钱的人,只有约定好一同做生意的朱四,所以二娘子在告状的同时,隐隐提到了自己怀疑的谋害自己丈夫的人,正是侯二的好朋友兼生意伙伴朱四。
听闻二娘子已经去衙门告状,而且隐隐的指向凶手是自己的朱四,当场火冒三丈,于是当天下午也去衙门,状告二娘子谋害亲夫,却贼喊捉贼。
据朱四的说法,侯二失踪的前一天,自己确实和他约好,第二天去外地贩卖棉布,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就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码头,发现几条摆渡的船夫都还在睡觉。
朱四自己在码头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远远超出了侯二和自己约定的时间,这时天色已经大亮,船夫也都已经起床,按照自己计划的行程,现在才出发的话,肯定赶不到下一个住宿的地方。
所以朱四特别生气,心中想着这个侯二是不是睡过头了,把昨夜约定好的事情忘了,这才气冲冲的赶去侯二家,谁知自己在门口喊了二娘子好几次,这才看见二娘子姗姗来开门,而且说是侯二已经出门两个时辰。
朱四说自己不但好意告诉侯二棉布生意的消息,在侯二失踪之后,还好意张罗着亲朋好友一起寻找侯二的下落,最后居然落了个里外不是人,自己反倒变成了谋财害命的嫌疑犯,所以自己只能实话实话。
据朱四在状子里面说,他与侯二是多年好友,也听侯二时常抱怨,因为做生意没有起色,经常遭到二娘子的欺负辱骂,可是因为侯二做生意的钱财大多是二娘子的嫁妆,所以只能借酒消愁,却不敢反驳二娘子。
朱四还提供了一条线索,曾经有一次,侯二给朱四抱怨道,二娘子有次醉酒之后放言,假如侯二再像以前一样,赚不来大钱,她虽然碍于流言不能和侯二和离,但是却是有手段让侯二彻底消失,这样就不会挡了二娘子再嫁的路,也不会影响二娘子今后的荣华富贵。
同时,码头的一名船夫也证实朱四的话,说是当天朱四天不亮就来到船上,不但租下他的船,还说要等自己的生意火把侯二,朱四一直在船上等到天亮才去找侯二的。
案卷看到这里,很明显朱四有了船夫的证词,没有作案的时间,基本可以排除二娘子指控的图财害命。
怜烟和张虎疑惑的看向吕小伟,两人的眼神顿时让吕小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冲动。
只见吕小伟指着供词中的一句话问道:“你们两个白跟了我这么久了,这么明显的漏洞,你们却视而不见吗?”
怜烟和张虎赶紧顺着吕小伟指点的地方看去,张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可是怜烟却还是满脸问号,委屈的问吕小伟:“义兄,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吕小伟看着怜烟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得解释道:“敲门直呼二娘子,定知侯二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