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日子过得飞快,时间就如同在手指缝隙里溜走一般,很快便到了考试的日子。
这天,天气依旧寒冷,浓雾深沉,夜色中一派冷然,天上的星月如同往常一样挥洒了一地银霜。
夜里,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连风都冷了几分。从被窝里钻出来,都要不禁打个寒颤。
天色还暗着,杜兰月便已经小心地起床了,为了避免影响到何二郎好眠,她本打算着去跟小翠凑活一晚,奈何那人说什么都不允,只说没她在身边不得好眠。
无奈,也只好随了他,只是一大早要早起做饭,难免会把他给惊扰起来。
“月娘,这么早就起身了?”
果然,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何二郎还是醒了。
“你再眯一会儿,我去给你烙个葱花饼子,再熬碗粥。”杜兰月轻声说了一句,安抚他再睡一会儿。
何二郎答应一声,又闭了眼小憩,心下却想着有媳妇在身边,确实要舒服了很多。
厨房里的灯火已经亮了,小翠已经在生火了。杜兰月熬了状元及第粥,这粥在北方不算盛行,倒是南方学子喝得多些。
杜兰月以前的大学舍友是南方人,但凡遇到大考,小妮子总要熬上一电饭煲的状元及第粥,扬言喝了以后逢考必过。
想到以前那些欢乐的日子,嘴角的笑意更甚,虽说她做的同真正的状元及第粥还是有些差别,但最重要的是意思要到位,且美味抗寒就成了。
葱花饼快要烙好的时候,便听到洗漱的声响,是何二郎起身了。
杜兰月将手里的活儿交给小翠,又同何二郎一起检查了考篮,里面是笔墨砚台这些考具,他又轻车熟路地检查了一番。
其他的便是一床厚被褥跟那件价值不菲的大氅,还有一个篮子,里面有炭炉、佐料、干面条跟耐放的点心,量不多,但足够三天之用。
将这些放到马车里,又吃了饼,喝了热腾腾的状元及第粥,何二郎便坐上马车出发了。
见天色还早,何二郎还想着让杜兰月回去休息会儿,睡个回笼觉也是好的。可杜兰月又哪里能睡着,不见着他进去考场是不能够放心的。
索性,一家人便一起赶了马车去考场。
京都大街上,仿佛突然间热闹起来,许多挎着考篮提着行李,行色匆匆的学子?一看就是赶着去考试的。他们这里距离贡院不算近也不算远,若是走路的话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考场寅时开考,故而这时天色还未亮呢。
许是昨天夜里下了雨的缘故,外头的风十分寒冷,竟然有几分凛冽的势头,比冬天也不遑多让。
杜兰月拢了拢衣襟,往马车里取暖的脚炉里添了块木炭,用火钳又拢了火。
“炭也给你准备了一些,希望能带进去。”
真冷!
杜兰月对于春闱又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何二郎道,“应当是能带进去的,即使不能也没关系,贡院里有专门的供应所,可以领取火烛跟木炭。”
“那就好,如此我便安心写了。那干面条里有各种调料,若是饿了就自己煮着吃,还有肉干,我也做成沫了,到时候加进去味道好。青菜自然是不能带的,我让小翠烘干了……”
杜兰月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是送娃儿去参加高考的老母亲一般,此时,才能理解当年她老母亲送考的心情。
何二郎一脸耐心地听着她说话,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车厢里炭火燃着,将外头的冷冽隔绝在外。
直到很多年后,何二郎还记得这一幕,在马车车厢里的温馨时光,是他通往康庄大道的底色。
贡院门口熙熙攘攘的,如同庙会一般。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颅顶,文人士子都穿着长衫,哆哆嗦嗦地在跺脚取暖,三五一群凑在一起,多少能抵挡点儿寒风不是?这时候是注意风度的时候嘛!?
“勉之,勉之!”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昌华,你这么早到了?”何二郎下了马车。
“到了到了,我已经到了一刻钟了,待会便到点儿了,想着你也该到了,这天气真是冷冽!”刘昌华跺着脚说道,可也不敢多说什么,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传到贵人耳朵里。
才不会承认他只是紧张的要命,待在车厢里虽然暖和些,但距离贡院门口太远,过会儿若是开了龙门,进不去考场可怎么办?
杜兰月想说,你这真是多虑了额……
考试又不是只有一场,且一场就有三天之久,担心个锤子!肯定能进去的哇!
见何二郎气色红润,衣服整齐,刘昌华有些妒忌了,谁说带着媳妇来赶考不好?瞧瞧人家勉之被弟妹照顾的,极好的嘛!
其实,他也被照顾的不错,只是老仆人是给不了心灵慰藉的。
马车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杜兰月只好让小翠跟着刘家的家仆将车停放在远远的地方,否则待会儿也会被军士请走。
“二郎别紧张,咱们还年轻着呢!这次不行就下次,总之你家娘子等得起,再说咱们现在不差钱儿!若是不想考了咱们就去侯缺!”杜兰月笑嘻嘻地说道。
这时候便不要说什么让人努力的话了,否则只会让人紧张、适得其反。趁着刘昌华跟熟人说话的空档儿,她才急忙对着何二郎一番安抚。
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何二郎虽觉得媳妇这样可可爱爱,可还是忍着笑道,“好,月娘这么一说我便不紧张了。我家娘子这么能干,就算是为夫名落孙山,也能养得起呢。”
“月娘放心,可既然来了,我必得奋力一战,就差这临门一脚了!你自是当相信我的。”
何二郎暗自握了握拳,说不紧张也是假的,眼前足足有五千余人,单是京都的监生就有将近一千人!
且这些都是些文采斐然的,否则也不可能从各个州府脱颖而出,最终来参加此次的春闱大比。甚至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经过名士指点的,有一介农家子无法比拟的资源。
但何二郎也不气馁,张老相公曾说,他的功力不亚于国子监的监生。
不求能考中三鼎甲,就算是二甲也是可以的,能不能进内阁?做不做京官都是小事儿,做个地方官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在地方当官更能为民做事,其他的可以慢慢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