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总管大人在裴家的地位极高,但是裴董有没有时间,愿不愿意见我,并不是您说了算。劳烦总管大人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季遇荌有事求见。”面对总管的故意刁难,季遇荌的姿态,不卑不亢。
总管却被季遇荌的这席话,顿时逗笑了。
职业的缘故,他的双手一直都保持着毕恭毕敬交叠置于腹前的姿势。
但是开口的言辞,冷漠又挖苦:“季小姐,你是笃定了只要你求见,我们家老爷就会毫不犹豫接待你?!谁给你的自信,胆敢说出这般狂妄的话来?!如今的裴家,是你这种人有资格跨入半步的吗?!我劝你:要点颜面。”
言毕,总管转身就往别院内走。
对于总管的羞辱,季遇荌丝毫不为所动。
她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背影,低低开口道:“我有的是办法让裴董见我,但今日总管大人没有经过允许便遣走我,听说在裴家喧宾夺主与越俎代庖,都是重罪,倘若我再闹出点什么乱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犯了裴董的禁忌,惹怒他。”
能在豪门望族担任总管职务的人,心里素质向来要求极高。换句话说,他们善于隐忍,脾气极好,但听了季遇荌的那番言辞,总管立刻怒了:“威胁我?!姓季的,也就是你还有脸皮踏入裴家,换做任何人,怕是连帝都都无颜回来。”
裴御城,堂堂裴家太子爷,身体里流淌着最尊贵嫡系血液的继承者,为了这个女人,五年前不惜违背家族祖训,不仅受尽鞭刑,甚至甘愿从族谱中除名。
只为与她双宿双飞。
结果呢?!
她居然觉得裴家卷入一场小小的金融危机,要彻底玩完了,然后抛弃他们的大少爷,头也不回地直奔陆衍景的怀抱。
总管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年前,大少爷从m国回来,那头发丝都透着死寂气息的哀莫模样。
总管是特种部队出身。
早早便练就了一副:名副其实的铁血心肠。
然而,每每想起那夜裴御城回府时,眼底深处都不见半点光芒的样子,他仍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淌血。
裴家有难,她弃之不顾。
现在裴家熠熠辉煌,却又不知廉耻妄想前来高攀。
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人,人间实属罕见。
季遇荌缓缓扬起嘴唇,笑意很浅薄:“威胁谈不上,只是帮总管大人分析后果而已。”
“你以为现在的裴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总管嗤笑,不屑到极点。
季遇荌反问:“那你又怎知:裴董不想见我?!”
……
裴家别院。
处处透着无尽奢靡的餐厅,女仆们整整齐齐站了一排。
裴曲峮坐在主座,擅长讨人欢心的裴怀瑾,正在严谨给他布菜。
一边布,一边嘴甜道:“父亲,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帅气……”
裴曲峮被自己的小儿子,哄得欢悦不已。
与其说今天心情好到极致,还不如说是:自从他交权后,没有公司事务烦忧,每天都身心舒畅。
如今的上流圈,多少人羡慕他。
大儿子心思缜密,最擅谋略,做事沉稳又内敛,将公司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天生的统治者。
小儿子显然在这方面就弱得多,可是他性子活泼又讨喜,虽然智商不够,但是全拿情商来凑,是家里当之无愧的开心果。
裴御城接完电话,从后院返回餐厅,刚落座,裴怀瑾便凑过来给他也布菜。
“哥,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裴怀瑾十分的狗腿子。
裴曲峮今天的心情很好,他的心情也不差。
二十分钟以前,裴御城亲口说的:父亲的生辰宴后,你可以去御府挑辆车,品牌与型号,随意。
裴怀瑾当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给他哥一个么么哒。
那辆高定版的布加迪,他垂涎已久。
他哥,居然真的送给他了。
果然,这世界上,他哥最爱的,还是他。
裴御城只是淡淡瞄了眼裴怀瑾夹在他餐盘里的精致食物,便低声命令道:“不用忙活了,下去坐着用餐吧。”
“好的哥。”裴怀瑾乖巧道。
裴怀瑾刚坐下,总管便进入餐厅。
“何事?!”裴曲峮瞄了眼总管,小声问道。
总管上前,在裴曲峮耳畔一阵私语。
闻言,裴曲峮先是下意识扫了眼坐在身畔次座的裴御城,转而淡淡开口:“带她去我的书房。”
……
季遇荌进入裴家别院,是四十分钟后。
裴家别院的地理选址,其实并不怎么好。
稍稍有些偏。
裴家是帝都最古老的家族,这是人人都知晓的。
以前四大家族正风光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裴家。
裴家又一向低调。
所以在季遇荌的认知里:裴家祖传的府邸,不怎么样,无法与四大家族气势恢宏的岱山比较。
然而,跟随管家进入别院后,季遇荌却直接目瞪口呆。
在门口进行红外线安全扫描之后,进入大门后,首先入目的是:宽阔的道路两旁,伫立着两排整整齐齐用昂贵黑色宝石打磨而成的石狮,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底。
季遇荌徒步足足三十分钟,才抵达主宅。
一路上,每一处景致,每一处花草,皆是精致到不见任何的瑕疵。
主路的地面,更是用玉石通铺,上面裴家的家族滕图,气势磅礴到触目惊心。
季遇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但是看着眼前这座繁华的府邸,仍然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她心里活动尤为活跃。
如此奢靡的府邸,为什么帝都的豪门圈,从来没有人提及?!
当然,季遇荌忽然也明白一个道理:怪不得五年前,她提出想跟裴御城回府拜访,却被他无情拒绝。
当时,他是不是怕她贪图他的钱?!
呵呵~!
……
裴曲峮已经在书房了。
颀长的身躯,立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模样。
总管领着季遇荌敲门而入,恭敬禀报:“老爷,季小姐来了。”
闻言,裴曲峮当即转过身。
季遇荌看着裴曲峮,不得不承认:裴家人,皆是上帝的宠儿。
饶是将至花甲之年,但是依旧难掩倜傥之姿。
周身都漫着摄人心魄的强大气场。
适才总管在门口告知:裴曲峮在陪重要客人用餐。
起初,季遇荌只是单纯以为有贵客拜访。
直到进入主宅的刹那,她眼尾余光瞄到了裴御城的车,这才大概揣测出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叔叔,生辰快乐。”季遇荌礼貌开口道。
裴曲峮听了,扬了扬英挺的眉峰,随即笑道:“同乐。”
抬手示意总管退出去,在总管毕恭毕敬合上门的刹那,他询问季遇荌:“小荌,喝茶吗?!”
说着,裴曲峮率先走向摆放在书房一隅,雕刻着裴家家族滕图的紫檀木茶桌。
季遇荌跟着裴曲峮落在。
“裴叔叔,我来。”季遇荌接过裴曲峮手里的茶具。
在帝都的上流圈,但凡有点名望的家族,茶艺是名媛千金的必修课。
季封然当初给她聘请了最好的茶艺大师。
虽然足足有五年的时间没碰过,但是季遇荌的动作仍然很娴熟。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季遇荌泡好茶,倒了一小杯,推至裴曲峮面前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询问道:“小荌,我听说十一月初你便回帝都,今天来裴家,是遇上什么事了?!”
闻言,季遇荌心脏的节奏都漏掉半拍。
其实,跟随总管来书房的途中,季遇荌很挣扎。
她并不想跟裴家再有任何牵扯。
更何况是借钱这种伤人自尊的事情。
可是,她已然没有任何办法。
季遇荌沉默许久,这才声线黯哑,有些难为情道:“是遇上一点小事,需要裴叔叔帮忙。”
……
顶楼会客厅。
今天是裴曲峮五十九岁生辰。
按照帝都的风俗,应该大肆操办。
但是裴家的地位实在太高。
如果办寿宴,怕是门槛都要被名门望族给踩踏。
裴家向来低调,裴曲峮退位后,又喜清净,所以今晚的裴家别院并不热闹,只举办了家宴,前来的宾客,仅有连湛与李云。
原本萧翊与宋霆齐也会来的。
但是荆城那边出了点状况,裴御城临时遣了他俩过去了解情况。
而,此刻,不止连湛与李云,就连视讯那头的萧翊与宋霆齐,也感受到了裴御城的反常。
今晚的视频会议,裴御城沉默得可怕。
与其说心不在焉,还不如说心里有事。
宋霆齐抖了抖夹在指尖的香烟,低声询问连湛:“咱爷今天怎么了?!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连湛听了,当即笑道:“你说能怎么?!”
宋霆齐敛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裴怀瑾却跳出来嚷道:“我哥跟烟姐吵架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中途接了烟姐的电话,回来之后,筷子都没再动一下,估计被烟姐气得够呛。”
闻言,在场的连湛与李云,以及视频那头的宋霆齐与萧翊,统统忍俊不禁。
萧翊开口洗刷道:“烟姐果然被宠坏了,那么柔柔弱弱的性子,现在也敢摆脸子了。女人,果然宠不得。”
这番言辞,表面是说宁如烟蹬鼻子上脸,不懂事。
其实潜台词是在内涵裴御城耳朵软,怕老婆。
都说物以类聚。
像裴御城这种聪明绝顶的人,身边自扰围绕的也是聪明至极的人。
所有人立刻秒懂萧翊的潜台词。
当即忍俊不禁。
裴御城听了,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裴怀瑾先是观察了下裴御城的表情,转而说道:“哥,我先声明下,不是我胳臂肘往外拐,而是说个事实。烟姐生气也是应该的,她跟了你这么多年,裴家的家族聚会,你从来不带她就算了,父亲的生辰,你竟然也不带她回府,脾气再好的人,怕是都要心生怨念。再者,哥,你对烟姐是认真的吗?!要娶她,是吗?!如果是,你都二十八岁了,按照裴家的规矩,完全可以带以结婚为前提的女朋友回家。培养两年感情,性格合得来的话,满三十岁,就可以立刻结婚,绵延子嗣。我只要想到:马上要抱小侄子小侄女就激动。”
越往下说,裴怀瑾情绪越不能自控,眼底的光,都熠熠生辉的。
他哥这么帅。
烟姐又那么漂亮。
这两人生的孩子,好看得怕是要人神共愤。
而,一直沉默寡言,表情冷漠的裴御城,忽然低低开口:“抱小侄子小侄女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可以让你更激动。”
“???”裴怀瑾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弄懂裴御城的潜台词。
裴御城耐着性子翻译:“孩子,还是抱自己的最激动。”
“???”裴怀瑾仍然听不太懂。
裴御城说:“你不是嫡系继承者,结婚年龄随意。明天我就可以给你做主,在帝都的名媛圈帮你挑一个女人。”
这下裴怀瑾终于听懂了。
后果是:面如死灰。
他怔怔呆滞了几秒,然后直接跳了起来:“别别别,哥,你天天日理万机的,千万别因为我再劳心费神,太辛苦了。”
年纪轻轻,他才不想英年早婚。
如果运气差,遇到像季遇荌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把他搞得半死不活,这人生怕是黑暗得没有任何盼头。
“不辛苦。”裴御城回应。
裴怀瑾听了,当即脸色都白了:“哥,你让我跟女人结婚这种想法,实在太残酷了。谁会如此想不开,跑去做这种无异于自杀的愚蠢行为。”
闻言,裴御城当即笑了:“你不想结婚,却催着我结婚?!”
“啊咧……”裴怀瑾有些惊愕,“哥,你不想结婚?!你不是一向都迫不及待么?!”
“我迫不及待?!”
“你二十三岁便想自掘婚姻的坟墓,难道还不够迫不及待?!”裴怀瑾有些想笑,“还有,你放在床头柜上那枚送给烟姐的婚戒,我都看见了。”
“……”裴御城听了裴怀瑾的这番话,俊脸不仅冷沉下去,嘴角的弧度也往下沉了沉,“没经过允许,我的房间,你也敢进?!”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裴怀瑾立刻脚底抹油:“一会儿我们去棋牌室打牌吧。哥哥们,我先去酒窖帮你们挑酒。”
裴怀瑾消失的速度,别提有多风驰电掣、雷厉风行。
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湛与李云,看得目瞪口呆。
接下来,宋霆齐与萧翊汇报荆城那边的详细情况。
还挺棘手的。
连湛与他俩商讨对策。
探讨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城爷,你说这次秘密动地宫的人,到底是谁?!”连湛询问。
他们想要听听裴御城的意见。
然而,等了半天,那边却没半点动静。
所有人好奇的纷纷朝着裴御城投去目光。
却看见了这样一幕:裴御城从始至终只是交叠着长得过分的腿,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像尊雕像,久久没动。而夹在修长指尖,印着裴家滕图的香烟,冒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烟雾。
李云喊了好几声城爷。
裴御城仍然没反应。
连湛看着魂不附体的裴御城,无奈得连连摇头:“女人这种生物,果然可怕。这辈子,我也不结婚了。”
所有人都以为裴御城的失常,是因为宁如烟在电话里跟他吵架。
可,此刻,裴御城满脑子想的,却是:总管伏在裴曲峮耳畔说的那句话。
尽管他的声音,足够的低沉细微。
但是那句“季小姐此刻正在门外”还是清晰落入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