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荌并没有回答柳姨的问题。
    她入座后，只觉得窒息。
    虽然她这个位置，和裴家老太的位置，是挨着裴御城最近的。
    但，宽大的餐桌，再近，也隔着七八十公分。
    距离也足够远了。
    可，裴御城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季遇荌只觉得压迫。
    她落座后，居然连脑袋都不敢抬。
    而裴御城，放下手里都翻了一大半的书，低声下达命令让刘统上菜的时候，他漆黑的视线，若有似无从季遇荌身上的睡衣上一扫而过。
    上菜，上了足足十五分钟。
    “大少爷，佛爷，菜上齐了。”刘统仔细对了两遍菜单，这才恭敬说道。
    原本他紧了紧雪白的手套，准备绕到裴家老太那边去帮她布菜，谁知裴御城却忽然从主座站了起来：“退下，我来。”
    说着，裴御城走到裴家老太身边，拿了镶嵌了黑色宝石的公筷，打算帮裴家老太夹些平日里她爱吃的菜。
    谁知，站在裴家老太身畔的苏嬷嬷，却忽然说道：“大少爷，虽然您是佛爷的孙儿，帮她布菜，于情于理，都理所当然。但是，您现在是裴家的家主。裴家的家主，是不能随随便便给他人布菜的，这太不符合规矩。您赶紧坐下，我帮伺候佛爷用餐。”
    说着，季遇荌很清晰地感受到苏嬷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刻，季遇荌明白了：苏嬷嬷的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于是，季遇荌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走到裴家老太身边，拿了公筷，就要给裴家老太布菜。
    只是，在称呼裴家老太的时候，她有点犯难。
    跟着裴御城叫：祖母？！
    裴御城根本不承认她。
    她这样称呼，只会引起裴御城的不悦，甚至反感。
    犹豫再三，季遇荌低低唤了身：“佛爷……”
    ……
    午后两点。
    金色的阳光，忽然从厚重的云层里冒了出来。
    虽然不及晴朗天气的阳光灼热，但是，金晃晃的光芒，罩在身上，很怡人。
    按照平日的习惯，苏嬷嬷搀扶着裴家老太在花园里散步。
    御府占地广袤。
    每一处的风格，精致又奢华。
    十分养眼。
    裴家老太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苏嬷嬷看了裴家老太好几眼，然后低低说道：“大少爷精挑细选的媳妇儿，真是不讨人喜欢。”
    “怎么说？！”裴家老太挑了下眉头，反问道。
    苏嬷嬷欲言又止再三，最后还是开口了：“她都嫁给大少爷了，居然还敢叫您佛爷，这不是当着一大屋子的仆人，‘啪.啪.啪’打大少爷的脸吗？！整个帝都都没有季家的容身之所了，她居然还在端架子。”
    “觉得她很傻？！”裴家老太问。
    苏嬷嬷毫不犹豫点头。这不是傻，而是非常傻。以季遇荌现在的身份地位，帝都排名第五十位的财阀，摆在她面前都是高攀，更何况是裴家。
    她不费劲心思讨好裴御城就算了。
    还如此当众拂了裴御城的颜面。
    这样的操作，显得情商实在太低。
    裴家老太却淡淡笑道：“可我反而觉得她聪明。”
    “？？？”苏嬷嬷有点不解。季遇荌的情商都底到地底去了，还聪明？！她实在看不出哪里聪明了。
    裴家老太说：“你没瞧见她叫我‘佛爷’的时候，大少爷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吗。”
    “所以我说她不讨人喜欢，尽做些让人生气的事儿。”苏嬷嬷说。
    裴家老太说：“或许她这声‘佛爷’，的确不讨大少爷的欢心，但是……你家大少爷当初吵着闹着要脱离裴籍，要跟她双宿双飞，家主的位子都不要了，在老宅里，吃鞭子的时候，你见过他皱一下眉头吗？！而季遇荌简简单单一个称呼，就让他不高兴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那大乖孙，被季遇荌拿捏得死死的，看来这辈子是注定要栽她手里。”
    裴御城连裴家家主的位子都不稀罕。
    却能因为季遇荌的一个称呼，泄露情绪。
    这显然证明：在裴御城心里，季遇荌的分量，或许比所有人想象中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