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第二支烟后，肖指将身体转了180度，背对着冷冽的海风。走廊暖黄的灯光漫射在他的光头上，与他脸上沉静柔和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当时曼昱跟我坦白你们在一起，我反对过。运动员黄金时间就那么两年，我希望她专心一点。可是她不听劝，还跟我说，如果不是你，她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肖指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两年我也在反思，我是不是太严厉了。曼昱怎么说也是女孩儿，可我一直把她当男队一样在训练。她现在的伤病，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高远啊，曼昱说的话，我是认可的。你对于她，很重要。”
    高远侧头看肖指，神情有些震动。曼昱从来不跟他说这些，她连喜欢也只说过那么一两次。
    我对她，真的很重要吗？
    “搞我们体育这行遇到最难的不是失败。把时间跨度拉大一点，几乎所有人都是失败的。除了有限的那么几个人，享有赞誉和成功。你看看现在留在队里的，哪一个不是从失败里退下来的呢。”
    “你看看我，李隼，志强，还有原来的国正，球都打的不行。你在看看继科，刘诗雯他们都不是完美退役。就是马龙，这两年赢过几个冠军呢。搞竞技体育，首先就要承认自己会失败。甚至，差不多所有人的结局一定不完美，但我们追求的过程很美好。我觉得这就不算失败。”
    肖指说完一大段话后，拍了拍高远的肩：“你不能因为现在的输赢，就否定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你配不配得上曼昱也不要自己瞎琢磨，你去问问她的意见，看看她的想法。”
    “趁现在能打球的时候就专心打，不要因为怕输就不打了。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还有，我个人的意见，你和曼昱挺配的，打混双不错。”
    肖指说完最后一句话，捏了捏自己空瘪的烟盒，再拍了下高远，抬步往里面的电梯走去。前些日子王大头给他送的烟还挺不错的，不知道那小子从哪买的，问问他再买几条来。
    高远吹着海风，消化着肖指的话。远处的灯塔在海面上快速扫过，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夜航轮船的汽笛声。
    谁在大年三十还没回家吗？高远想。宴会厅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好像是各界武警官兵各个驻守边防的战士在送春节祝福。
    其实我也没那么差劲，高远想，起码代表国家参加世界团体赛还赢了挺多次的。为备战釜山世乒赛，大家也都没休息。我也没有输太多吧。
    趁能打的时候，多打几场......高远反反复复地想着这几句话。个人的成败在这些浩瀚的责任面前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去拼尽自己的全力，不要后悔......
    ***
    虽然今年没有搞国乒春晚，但晚宴里基本都会准备卡拉ok环节，让爱唱歌的尽情展示下自我。
    王楚钦一看他们开始拉电线开设备了，赶紧从后门溜了。他可不想被cue上去唱歌，当年的一首《趁早》现在还在网络上挂着呢。他不想又被挂几年。
    他刚出大门口就遇到肖指，肖指招手让他去给买包烟。又问之前送的那两条烟哪里买的。
    王大头摸摸头，表示我爸弄的，回头问问了再告诉他。
    肖指看着王楚钦跑楼梯下去，想笑又摇摇头，这孩子看着很拽，其实又热心又单纯，还贼听话。让他干嘛就干嘛，还生怕跑慢了。
    等到王楚钦给肖指买烟回来，发现自己是逃过了，可小豆包怎么被抓上去唱歌啦？？
    nonono，莎莎可不是被抓上去的，她可是有着一颗对音乐纯粹的热爱之心。都不用起哄，大梦只说了个“哟，这不周杰伦的歌吗，莎莎，你唱不唱？”
    小莎清脆地一声“可以”，自然就接住了递过来的话筒。
    莎莎是天然的童声大白嗓，唱什么都带有她独有的风格。不管节奏对不对，其中的坚定自信肯定是唱的明明白白的。众人一边哈哈哈地鼓掌，一边起哄再来一首。
    王楚钦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中间被电视屏幕光照亮的女孩，不禁弯了嘴角。她怎么会这么明亮又可爱呢？
    但小莎也就串场表演下，并不真想当麦霸，她摆摆手喊“下一个下一个”，把话筒一撂，直接又坐回后面的沙发去了。
    她一坐下，就感觉有人在看她。抬眼一看，角落里穿黑色帽衫的男生，用拇指朝她比了一个“去外面”的手势。莎莎拍拍腿，左右看了看，站起了身。
    这里临近三亚，夜晚气温虽然也有二十来度，但海风带着潮气，仍旧有点冷意。
    莎莎今天穿的薄款运动外套，缩了下脖子，男生转头看她，牵着她的手扣紧了一点，“冷吗？要不要回去拿厚外套？”
    “不要，好麻烦。”莎莎摇头。他们从餐厅出来一直走到了海边，再回去估计又要走半个小时。
    看她又不听话，王楚钦有点生气，拉着人就要往回走。散步什么的哪有她身体重要呢。
    莎莎却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哼哼出声：“我不回去，你抱我嘛，这样我就不冷了。”说完双手搂紧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莎莎os：直男真难搞，我说冷你不会把你衣服脱下来吗，我冷你不会抱我吗，非让我说出来！！）
    王楚钦虽然直男，但反应不慢，女朋友都上手了，他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就把莎莎整个环在了身前，顺便转个角度，背对着海面，把海风与潮气都挡在了身后。
    有人说，拥抱是最直接的告白。展开双臂，被拥入怀，没有什么能比我们的身体本身更能表达爱意。
    正当两人都想说点什么时，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腾出一颗巨大的烟花，“啪”地一声炸成灿烂的花火。
    紧接着，一颗接着一颗，一朵连着一朵，不仅是一处，山那边，海这边，此起彼伏的烟花升入空中，炸成了漫天的星光。
    零点啦~~新的一年到来啦~~龙年来啦~~
    两个人牵着手看着远处的烟花，都露出了笑容。
    莎莎摇了摇男生的手，“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王楚钦脑子转了转，心想我要是说跟你结婚，你又要搪塞我；要是说想跟你那啥啥，不行，显得太猥琐了；说想多拿几个冠军，显得很官方；说想拿奥运单打名额以及奥运冠军显得太急功近利......
    “我没想好。你有什么愿望吗？”他决定先听听莎莎的愿望。
    莎莎看着远处的烟花，绽开了一个充满期待的笑容，“我想拿大满贯。”
    她的愿望很多年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这个。“如果我还能许第二个，我希望，你的愿望也全部都能实现。无论什么，都希望你得偿所愿~~”
    女孩满带笑意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映照着星星点点，一派真挚与澄澈。
    “莎莎......”王楚钦心头也如同盛放出一束烟花，顷刻间照亮了他全部的内心宇宙。她也如同他爱她一样，心里一直有他。
    咸咸的海风吹拂，远处的烟花爆裂时声音变得遥远，只有最后的尾音还在倔强地在天边画出明艳的颜色，忽而又像流星一般倾泄一地。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陪衬，只有她的侧脸在半明半暗中，呈现出动人的曲线。
    王楚钦低下头去，吻住了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