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谁和你提过吗?”
白茯苓感觉丈夫这语气,针对意味很强,警告地瞧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试探。
她没有欺骗女儿的想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难道有人发现了?是有人故意说给女儿听,让他们先乱一下阵脚,然后趁他们慌了神露了迹,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白茯苓面色有些发白,只是在黄色的灯光下,没那么明显。
沉乐的记忆不完整,不知道是不是在潭底泡久了,泡坏了脑子,记忆都是遇见相关人和事随机触发。
她每次回顾往事,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记忆片段,得静下心来琢磨,才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没有,我以前在村口玩儿。听婶子们说起,咱们大队的地主被抄家时,抄出了很多金银珠宝铜。我没见过,想见识见识。”
沉乐找了个比较合适,又不会太突兀的借口。
“……”白茯苓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有些生气。
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说的?
啥都往外说,闷声发大财不知道吗?真是教坏小朋友。
队里那大地主,确实富得流油。珠宝首饰和银钱,都是解放军,一箱一箱抬出去的。
当时看得不少人红了眼,但没人敢去抢。
大头都被上面收走了,其他社员也就趁乱时,抢走些不值钱的东西。
说出来也没什么人惦记,家家户户谁家里,没点铜钱、铜元啊?
家底厚的银元、金银首饰,也不是没有。
她们这里虽然偏,但往上数七八代,也出过几个名人。
只是那些名人的后人,在发达后迁走祖坟,全都搬离了这里,后面不知去向。
不过他们居住过的地方,祖宗曾经的埋骨之地,里里外外全都被人,搜刮过很多遍。
好东西没人找到,有点价值的小物件,还是找到不少。
除了几个傻子,大剌剌地说了出来,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其他人都瞒得好好的,家里多多少少有点家底。
-
前些年,土匪横行时,也有匪首打过,这边的注意。
可他们到当地一打听,知道这边民风彪悍,各个都不好惹。
几代前的名人家,早就被扒得一干二净,草都不剩一根。
清楚名人祖宗、亲戚的坟,全都被村民、盗贼光顾了成千上万遍,就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兴趣了。
“以后不许偷听大人说话,离她们远点。”管不住嘴碎的老婶子,白茯苓能管住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女儿,听到多少不该听的话,白茯苓无比头疼。
沉乐没有立刻应下,每个大队都有一个情报系统。
大队里的婶子们,是十里八乡,消息最灵通的情报员。
不管是乡下的八卦,还是城里的消息。她们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只要和她们待在一起,沉乐就能将大河生产大队,发生的大小事情,掌握在手中。
“嘿嘿。”她笑了声,糊弄过去,双手合十,“妈妈,能看看吗?”
沉乐想确定,那是不是被许前,抢走的铜钱。
不看到铜钱,今晚她都睡不好觉。
“明天再看不行吗?”
白茯苓点了下头,嘴上虽这么说,但她是个惯孩子的,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鞋垫,起身去拿东西。
沉守军不知道这‘怪’女儿,为什么执着地想看铜钱。
她这话忽悠别人还行,绝对骗不过他这个防诈小达人。
他不信她大晚上,非要看的东西,是什么普通东西。
不过他也没戳破,她这点小心思,一直盯着,沉守军不信她不露马脚。
白茯苓这里,有不少铜钱,各个朝代的铜钱都有。
她单独拿出个木盒子,每样挑了两枚放进去,装好递给女儿:“这些以后都是你们兄妹俩的,早会都会给你们。既然你现在想要,妈妈就提前给你。”
“妈,太多了吧。”
沉乐看到盒子里,满满当当的铜钱,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够你俩玩就行。”
白茯苓看她吃惊的小表情,微微勾唇,不放心地叮嘱:“你拿回房间和你哥哥分,一定要收好,在家里玩玩可以。”
“千万不要带到外面去,也不要在人前玩儿,更不要大嘴巴逢人就说,会惹麻烦上身。”
沉乐知道轻重,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记住了。”
“……”沉守军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吃惊。
他都不知道媳妇儿,有这些东西。
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这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回去睡觉吧。”白茯苓挥挥手赶人走,情绪低落地叹了声。
“媳妇儿……”
“是你猜的那样。”
……
-
沉乐抱着盒子,心情沉重的往回走。
夜晚十分安静,只有路过其他房间时,能隐约听到里面,一点说话的声音。
沉乐心里一团乱麻,没了研究铜钱里,是否有空间的想法。
她总算想明白了,妈妈明明性子并不软弱,为什么会在爸爸死后,被后奶当奴隶一样压榨打骂,却不敢再有任何反抗。
因为许招娣抓住了,她的致命把柄。
不仅仅是失去了丈夫,没人撑腰这么简单。
她妈妈的出身,才是打断她脊梁骨的武器。
村子里以前就有她妈妈,是资本家小姐的风声。
只是大家没有任何证据,加上她亲自下地,挣工分辟谣。
干活儿虽然不麻利,但从不喊苦喊累。
大家也没恶毒到,非要逼死人,后来就没人说这事。
但如果许招娣,找到了能证明妈妈身份的证据,结果就不一样了。
难怪妈妈会日渐沉默,会逆来顺受。
她以前还怪过她,为什么压住她,不让她反抗?
为什么任由许老太欺负,为什么不让她进行打击报复。
沉乐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可没想到私下里,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爸爸在世时,她也曾是个敢爱敢恨,很爱笑的人,是苦难磨平了她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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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去后,她和弟弟妹妹,被恶毒的许招娣,赶出了自己住的房间,赶去了家里环境,最差的储物间。
她也不是不想反抗,可弟弟妹妹,被许招娣牢牢地抓在手中。
那会儿她才真正明白了,妈妈为什么不敢反抗。
哪怕许招娣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和弟弟妹妹,也可以用来挟制母亲。
孩子永远是母亲的软肋,但凡她狠心抛下他们不管,最后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沉乐痛苦的闭上眼,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没有人能比她,更能体会这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她能对许招娣在意的许前出手,可许招娣也能在,她在乎的弟弟妹妹身上,找回场子。
她年龄大可以跑,可她跑了弟弟妹妹,又该在这个容不下他们的家里,如何生活呢?
妈妈如果真的是资本家小姐,必定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物。
可她从没有看到妈妈,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毫无疑问那些财物,全都落入了,许招娣的手中。
甚至可以说,是在许前手里。
大宝大宝心头宝,就连她亲孙子,都没起这么个爱称。可见许前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在许招娣心里,好东西都是娘家的。
而娘家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她亲自取名的侄孙。
涉及利益,侄子都得靠边站。
她会把她从三房搜刮出的宝贝,全部留给她,最疼爱的许大宝理所当然。
妈妈这笔钱,或许就是许前,做生意的初始资金。
他父母又懒又馋,年年倒欠大队工分,每年都需要几个出嫁女救济。
可她们救济也有限,其他人家里有长辈管束,贴补太过会挨打。
许招娣无人管束,她再能搬沉家,也搬不出金山银山。能勉强让他们一家,不饿死就差不多了。
为了养娘家,她自己都要下地。
根本没什么余钱,给他做生意。
除了她母亲的钱,沉乐想不到,他初始资金的来处。
至于上山打猎,卖野物赚钱?
不是她小瞧他家,他家要是有人,有这种本事,就不会年年挨骂、年年欠钱,需要出嫁女接济了。
读者说她们全家都是炮灰,真的一点都不带水分。
沉乐泪流满面,心中悲愤交加,恨不得把他们再次踹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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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迟迟未归,沉让一直没睡着。
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沉让快速爬起来,为她点了灯。
看到妹妹脸上的泪痕,他大惊失色道:“妹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