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成蟜可能遇到危险,而心急如焚的甘罗,听到李斯的话后,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成蟜没有危险,那着什么急?
敢情正使担心的不是公子安危,而是使团返回咸阳的时间。
甘罗当然知道咸阳很好,但是不知道咸阳有这么好。
这才离开几天呀,李斯就想着回咸阳的事儿了。
“大人别着急,我们去问问翠娘,知道了公子和蒙将军的下落,便派人去找。”甘罗劝说道。
既然公子没危险,何必这么慌张?
甘罗不明白,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李斯扭头看了一眼脚步慢下来的甘罗,几乎将眉心夹没,忧愁道:“你不懂,这事儿必须急,公子半夜出门,准没好事儿,有人要倒霉。”
耽误了回咸阳的日子,就意味着和公子相处的日子增长,没有王上在身边遮风挡雨,李斯不认为他能经得住成蟜的折腾。
至于,寄希望于成蟜安分守己,无异于白日做梦,刚到韩国第一天,就半夜出门,这和安分搭不上一点儿关系。
甘罗既不可能知道李斯心中所想,又对成蟜的了解不够深刻,跟在后面默默吐槽:别人倒霉,关我们什么事?
其实,李斯就是怕使团倒霉,甘罗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罢了。
不过,出于对李斯的敬重,他还是加快了步伐跟着。
李斯跑出房间,来到驿馆大厅,并没有见到翠娘她们,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亲自去敲响了翠娘的房门,着急忙慌地站在门口问道:“翠娘姑娘,白天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紧张地支着耳朵,聆听房间里的动静,比在韩宫面见韩王的时候,紧张多了,李斯生怕错听漏听任何一个字。
吱呀~
翠娘从里面把房门打开,观望了一圈四周,除了李斯和甘罗,再没有其他人在,才放心地说出前因后果:“去芈陵的住处了。
今日我们以商贾的身份买下了一间酒楼,意外得罪了芈陵,他带着韩国太子以捉拿间者的名义去了酒馆,好在没出什么事,公子气不过,就让人去打听了芈陵的落脚处。”
“芈陵?楚人?”
“小女子也不清楚,不过公子好像认识他。”
“多谢!姑娘请回房歇息吧!”
李斯满脸愁绪道。
“公子,会有危险吗?”翠娘站在原地,并没有转身回去,关心流露道。
“有危险的不是公子。”
李斯转身就走,成蟜白天就让人去打探消息了,现在派人阻止肯定是来不及了。
但,他还是要行动起来。
“甘罗,你以秦国副使的身份去韩宫,告诉韩王,使团的人在新郑走丢了,让他即刻下令夜巡的韩国士兵,遇到可疑之人不得动手,直接送来驿馆,否则,就等着秦国大军亲自入城寻找吧!”
甘罗前脚刚迈出去,身子便僵在原地,扭头看向李斯,不可思议道:“这么做会不会动静太大,万一暴露…”
“随便编个身份,可以是我…你的兄长,秦国副使的兄长,这个身份足够了。”李斯把话说完,长吁一口气。
差点说错话,和王上争弟弟,这已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
而是能不能撑得住成蟜和王上的双重折磨,涉及到生命安全了。
让甘罗冒认成蟜为兄长,结果具有不确定,可还有安然无恙的希望。
“你带上符节,快去韩宫,我在驿馆等着,若是他们没有遇到韩国士兵,就会主动返回,若是被韩国士兵送回来,我要留下确认他们的身份。”李斯催促道。
……
“楚人馆舍,人太多,惹不起。”
“就这么走了,不是我的作风。”
新郑街头,一处占地广阔的宅院前,成蟜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犯了愁。
他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的那两个护卫,乌漆嘛黑的一大片,只能看到两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当初,成蟜听到他们找到迷人的落脚处时,有多么的兴奋,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就有多么的无语。
来之前,也没说有这么多人啊?
听里面的动静,少说得有一二十个。
若是成蟜一个人来还好,事不可为,脚底抹油。
现在身边多了两对眼睛,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以后传回了咸阳,还怎么在街上混。
“去敲门,就说太子安邀请芈陵到府小聚,有要事相商。”成蟜把左手边的护卫退了出去。
护卫没有一句废话,按照成蟜的命令,气定神闲地走到了楚人馆舍前。
成蟜站在后面看着,背影是这样子的。
砰砰两声,馆舍的大门被敲响。
这沉重响亮的声音,仿佛能将黑夜惊醒,不,是撕碎。
成蟜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两边的街道,害怕敲门的动静引来巡逻士兵。
一旦被抓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馆舍内的欢笑声还在继续,安静的黑夜没有一丝丝变化,成蟜的心才再次安定下来。
吱~吱~
借助馆舍前两盏微弱的油灯,能够看到厚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馆舍内的动静,通过大门打开的一条缝隙,逃到沉寂的街道上。
瞬间,唤醒了黑暗里的街道,嘈杂,烦躁,还扰民。
或许是楚国比韩国强,再加上这些楚人,都在馆舍里面玩乐,并没有外出,所以韩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敢管,也不好管。
馆舍的门再次关上,护卫背对着成蟜二人,站在油灯的光芒里安静地等着。
“有希望。”
成蟜带着身边的另一个护卫,悄默默地往前挪动了几步,躲在一间距离馆舍很近的民舍后面。
过了没多久,馆舍大门再次打开。
这次,缝隙变大了,芈陵的半个身子从里面伸了出来,观察着远处的黑暗环境,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才带着戒备地问道:“你说太子找我,可有什么凭证?”
凭证,护卫当然没有。
成蟜也没有,不然他就交给护卫了。
面对芈陵的警惕防范,护卫盯着他的眼睛,逐渐变得不耐烦,说道:“无视宵禁,自由行动,便是凭证,去与不去,阁下自决,太子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